心斋 (醉也真)

　　转过天，叶离下了一节选修课，回宿舍的时候对面周磊的宿舍特别吵。叶离好奇，进去一看，周磊在电脑前坐着，四班有个叫张航的，这会儿正抱着他的脑袋，摆出一个特别夸张的亲吻的动作，让时靖辰拍。
　　男生宿舍有时候喜欢玩这些无聊的游戏，尤其是平时比较爱耍宝的家伙。几个人跟着大笑，把照片发到了几个男生荤段子小电影的分享群里。
　　周磊和那个张航都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这撅着嘴亲的照片特别有喜剧效果。时靖辰见状，也来了兴致，搂起旁边朴亮的腰。
　　朴亮喊了句：“我艹非礼！”
　　“快拍！”
　　几个人哈哈大笑，叶离也跟着他们笑。
　　周磊看见旁边两个人，也凑上去，抱着后面人的屁股，三个人叠在一起。
　　这下把气氛推到了高｀潮，张航瞅了一圈，看见有的在摆姿势有的在拍照，只有叶离闲着，于是跑过去趴在叶离背上，脸夸张地蹭他的肩膀，双手又扶住他的腰，喊道：“我也要来一张！”
　　叶离知道他是开玩笑，他趴上来的时候他没觉得怎样，等张航的手掐住他腰的时候，他意外地受不了了。
　　不知是羞辱感还是该叫做别的什么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十分恼火。旁边人看着他俩笑的样子更是难看，难看到让叶离控制不住，转过身，用左手“啪”地打了张航的脑袋一下。
　　这下把张航打蒙了，捂着头喊：“闹着玩呢！”
　　旁边人被张航的样子逗得直不起腰，边笑边说：“哈哈……你……胆子太大了……等着童老师找你吧！”
　　叶离没说话，抬腿走出宿舍，出了门直接下了楼。
　　他这会儿感觉自己在宿舍要过不下去了。
　　他沿着主路往南走，路上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异性情侣，也有挽着胳膊的女孩子们，但那没什么问题。只有他是异类。
　　他有点明白苏小虔的感受了。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心斋，看了眼表，八点多，不知道童演回来了没有。
　　叶离走进去，到了门口，轻轻地敲门，没有反应。他犹豫是等着还是出去，如果就这样等在这，会不会特别显眼。
　　他还是决定先出去，刚要转身，察觉到背后有人靠了过来。
　　童演的左手从他旁边伸过来，把他圈在怀里，右手拿着钥匙，插进门锁里开门。
　　“什么时候来的？”他在他耳边说话，“也不提前告诉我。”


第72章
　　童演推着他进屋，关了门，从后面抱着他，笑着说：“今天做什么了？”
　　叶离轻轻推了他一把：“没做什么，上课。”
　　“哦，”童演收回手，把灯打开，又问，“什么课？”
　　“《工程化学》、《古代诗词赏析》。”
　　“诗词赏析？那给我背一段呗。”童演坐在椅子上，抬头见叶离拉着脸，脚上居然还穿着拖鞋。
　　他没急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笑着逗他：“背段情诗给我听听。”
　　叶离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谁气你了？”童演拉着他手，“跟我说，我骂他去。”
　　叶离一听，立刻急了：“你可别！你以后别在班上说我好话！也不许骂我！也别让我回答问题。总之，不要理我。”
　　“哦。”童演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笑道，“行，不理你了。”
　　叶离气呼呼地说：“你昨天说他就说他，你扯我干嘛？”
　　“你以后如果当了老师，就明白了。我有过好多个学生，也想对每个人的态度一样，但是太难了。”童演说着又搂住他的腰，逗他说，“以后不提你，装作没你这人，行吗？那以后我就跟苏小虔说话喽。”
　　叶离没说话，又伸手推开了腰上童演的手。
　　“怎么了？”童演放下手，多少有些尴尬，只得和他保持着距离。
　　叶离又有些后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童演语气严肃了。
　　见他支支吾吾地不说话，童演用力拉了他一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盯着他说，“我告诉你，叶离，你想让我上课时装作不认识你，我答应。不想让我碰你，我也可以答应。想不理我，想……别的什么……不可能，门儿都没有！”
　　“我没想不理你！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己，总是被人笑……有点难受。”
　　童演眼睛酸了。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他这会儿不能哭，再心疼他的学生他也不能红眼睛。
　　今天院长把他请去了办公室，问他跟那个学生是怎么回事，说现在系里都传开了，又说刚评下来的上个学年度的优秀班主任，没法给他。
　　他承认了，然后听了一个小时的厉害分析，开导和威胁。这些话童演能说得比院长更全面，但他得听。后来院长终于说累了，童演起身告辞，临出门听见院长问：“打算怎么办，好好想想”。他回头丢下四个字：“等他毕业”。
　　童演早料到有这一天，在他第一次吻他的学生之前、他分裂得要疯掉的那半分多钟里，这一天就被他想到了。
　　在之后与叶离相处的整个过程，有些细节出乎了他的意料，比如他这么快就睡了他的学生并把他带回家生活了十几天。但这一点节奏上的问题不是大事。
　　总的来说，现在遭遇到的他都能承受，院长畅想的那些他也做好了准备。他现在要做的，是必须要让他的学生也学着承受。
　　“叶离，我说的话你信么？”
　　他的学生抱住他的脖子，下巴在他肩上使劲点了点，让他觉得肩膀有些痛。
　　“好，”童演又握住叶离的双肩，与他的学生四目相对，“我想跟你说……我和你，没有错。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正常的。”
　　不是这样，至少周围人不这么想。这个念头在叶离脑子里偷偷冒出来。可童演的语气十分笃定，双眸中映着两点白光，像利剑，能斩断一切似的。
　　“记住了？”童演追问。
　　“记住了。”叶离小声说。
　　“我和你，有一天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被肯定、被祝福，知道么？”
　　来自别人的肯定和祝福，一年前他眼里只有他的老师。可叶离现在多想要这些！
　　他又狠命地勒着童演的脖子。这个人不是跟他有代沟吗？为什么会知道他心里的每一处细微的感受？
　　“你觉得压力大，可以少见面。去做点喜欢的事情。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天在系馆，晚上回来。你想见我了，再来。”童演拍拍他的背，“放轻松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离又点了点头，回想着刚才童演的话。
　　“周婧那边这两天做什么了？”
　　“做了几个实验，测试电器元件的电流电压特性。”
　　“嗯。”
　　童演抱着他，又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他又临时跑出来，于是说：“回去吧。”
　　叶离回宿舍的时候，朴亮和时靖宸在打游戏，苏小虔在桌子前一边泡脚，一边看书。见他回来了，时靖宸说：“叶离，永夜真不给我们作业抄了，把你的借我们看看吧。”
　　“哦。”叶离把作业放到他桌上。
　　时靖宸兴奋地说：“太好了，来，过来亲一个！”
　　“是啊，叶离心最软了！哪像永夜！”朴亮在一旁说。
　　苏小虔一听急了：“你们特么的，以前那些作业都喂狗了，还害我被童演骂！”
　　“骂？他夸了你多长时间啊！一个你一个叶离，他的好学生！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
　　苏小虔又骂道：“你丫废话真多，不服别拿叶离作业。”
　　“嘿，我发现永夜最近气儿不顺，说话全是脏字！”
　　叶离听这三个人逗了半天嘴。上床的时候，看见马协的微信群里发了一张训练计划表。五月底又是Y城一年一度的马拉松比赛，马协的师兄专门为各个水平的会员制定了完整的训练计划。叶离仔细看了看，决定按照里面最难的计划走，这次争取把自己的最好成绩提高一个档次。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叶离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长跑上。计划从10k开始逐渐增量，到后面，一周要跑至少50k的距离，需要耗费大量的训练和休息时间。五月底的时候，叶离食量增加了不少，但身体几乎瘦了一圈，精神也好了很多。
　　上课时，童演没再问过他问题，没再提过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他在课上的神经终于不再紧绷绷的。后来童演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就只和苏小虔讨论。有时候上着上着课，俩人就聊得热火朝天，搞得叶离反而有点失落。
　　而这段时间，准备出国的学生是最忙的时候，两场重要的考试都在大三的夏天。班里除了苏小虔，还有另外四个人也计划出国。苏小虔每天早起晚归，除了上课，叶离只有每天的11点以后能看见他。
　　宿舍里每天晚上仍旧回荡着阿骨指挥战斗的声音。但时靖宸和朴亮再也没喊过让苏小虔上线。他们公会的主力坦克换成了另外两个人。那个叫“永夜”的人类战士，身上的装备早就扛不住boss了。
　　叶离比赛那天一切按部就班。线路和第一次的一样，哪里路宽、哪里上坡、哪的补给站有什么食物，他都十分熟悉。开始的30公里一直和林莉还有几个马协的人一起跑，到后面女生还是跟不上了。叶离跟另外三个男生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公里。最后的三公里，还是那条开花的路，只不过这次叶离没有抽筋，几乎是加着速冲过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