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青走近的脚步声,佐助费力地从鼬的禁锢中探出头,与养父的视线相接的一瞬,他感到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沉
闷的疼痛让他呼吸不畅,可是他不知这疼痛到底因何而来。他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男人,那个与父亲宇智波富岳有着相似的轮廓,但看上
去还很年轻的男人,不禁沉着声音问道——
“你是谁?”
他的养父顿住脚步,呆立在那里。
……
主治医师带着几个护士闯入病房的时候,佐助依然在鼬的怀里嘶喊挣扎,阿青和阿喵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佐
助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重新昏睡过去。
Part2.染血的拼图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紧抱着头,将身体蜷缩成瑟瑟发抖的一团。
曾经梦到过的八岁以前那些零散的记忆就像一块块拼图,终于还原成原来的面目。当最后一块沾满血迹的拼块拼接回原位之后,他猛然间
高高地仰起头,不受控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只是这喊声不可能被任何人听见。
他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呆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快要失去体感。他醒着的时候,八岁之前的记忆就像填充机一样强行塞进他的脑
海,直到他忍受不了那些记忆触动的情绪累积到一起所带来的负荷,他便再度昏睡在潜意识的深处;他沉睡的时候,被触动的情绪也无时
无刻不在折磨他——嫉妒、心酸、悲凉、难过、振奋、失望、疑惑、安心、惊恐、绝望、仇恨……这些原本蓄积在八岁的佐助心中的情绪
,此刻必须由他作为承受的载体。他感到少得可怜的正面情绪同庞大的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像是两只争抢着他的尸身的野兽,那种如同
肢体被撕扯一般的痛感常常逼着他从沉睡中惨叫着惊醒过来。
然后再次被铺天盖地的记忆强硬地吞噬掉。
这一天,他像很多天之前那样哭喊着从被灭族的记忆中醒过来,眼前却不再是困了他几个世纪之久般的黑暗。
他看见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那张脸。
已经瘦脱了相的鼬就坐在病床边,披散的长发乱得不成样子,唇边已有了很重的髭须,整个人苍老了好多,他差点没认出这个看上去有些
邋遢落魄的年轻男人就是他的哥哥。
但他不会认错那专属于兄长的眼神。
他的一只手被鼬小心地护在手心里,皮肤相互贴合的温度和鼬的眼神一样,有一种令人感伤而怀念的温暖。
他很想张口叫他一声“哥”,他很想抵住他的额头轻轻地跟他说一声“哥,你瘦了,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他很想亲吻他皲裂
的嘴唇然后看着他惊喜而欣慰的表情……
他张开嘴,冲出口的话却是“我要杀了你”;他粗鲁地甩开鼬的手,用力拔出了输着液的针头,然后站起身,双手抓过输液架,下了狠手
向鼬砸过去;看到鼬闪身躲开,他便疯了一样地跳下床,扑上去伸长了手想要掐住对方修长的颈。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毫无疑问,他想要鼬死,他要用这个逆徒的血祭奠死去的父亲母亲以及一族的同胞。
他在潜意识的深处默默地流着眼泪,可是他不能阻止这个歇斯底里近乎癫狂的自己。
因为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他和八岁的自己同样憎恶着他的兄长——那个杀光了一族,手刃了他们亲生父母,并不留情面地斩断了他们之间最珍贵的血缘羁绊的刽子
手;那个让自己沉沦在噩梦般的记忆中,并被记忆里的情绪折磨得几近崩溃的恶魔。
他无法原谅鼬,也不能原谅。
不是因为鼬杀光了一族的人,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鼬杀光了一族的人。
而是因为自己过去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竟然完全生活在谎言构筑的骗局里,直到这一世,竟还一无所知地甘之如饴。
曾经以为是一切的兄长,那时却毁了他的一切。
Part3.泪
他看到鼬脸上露出了软弱而悲戚的表情,心里只是觉得分外的可笑。
呵,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可惜我再不会上你的当。
宇智波鼬,你继续演吧,就继续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兄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演多久,看看究竟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按捺不住凶残冷酷的
本性。
不过很遗憾,我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傻傻地等到那一天了。
我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亲手做个了结。
……
恍惚间他看到了这一世的养父阿青,心头蓦地抽痛起来。
养父养母不像他和鼬,还有着前世未了的纠葛。他们只是安稳度日的普通人,没有他们,他和鼬也不可能过着现在这样衣食无忧
的生活。
他看见阿青带着一脸难掩的倦容向他走近,而阿猫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按响了病房呼叫系统的按钮。
不知怎的,眼前蓦地晃过儿时被阿青驮在肩膀上参加庙会时的情景——那时候,阿青一手牵着七八岁左右的鼬,另一只手护着他
的背,絮絮叨叨地跟他们嘀咕着沿途各个摊位上都有什么东西;而阿猫会将向来披散着的长发束成马尾,挽起衣袖摆出一副拚命三郎和女
战士合体的架势,气势汹汹地杀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将最有人气特色小吃带到他们面前。
在他还没恢复记忆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阿青和阿猫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盯着养父的脸看,发现那双略略有些下垂,常被阿猫取笑为“银时一样的死鱼眼”的眼睛周围隐隐有了细纹,但搭配着那身垮
垮的卫衣帽衫,根本看不出是四十岁出头的人。他忽然有些感慨地想着,他终于知道哥哥那令人不齿的宅男风穿衣格调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
他理了理思绪,曾经那么多那多么美好的记忆撑得他双眼发烫,他闭着眼就能清晰地忆起青猫夫妇的手掌落在他发丝上的温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青,想喊他一声爸爸……
“你是谁?”
最终问出口的只有这句话。
前世的自己并不认识阿青,而认识阿青的这个自己却只能被囚禁在潜意识里,不知何时才能被释放。
……
主治医生和几位护士冲进了被他弄得一片狼藉的病房。阿猫向他们简单说明了情况,几位护士走过来,将他从鼬的怀中拉出。
他被按在床上注射镇静剂的时候,视线落在对面鼬的脸上。
他看到,那双泪湿的凤目中居然涌现两行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觉得震惊,又觉得这表情似曾相识。就在他专心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兄长这样的表情时,睡意像是疯长的常春藤一样盘踞了他
的身体,侵蚀了他的神经。
第52章 Act51.
Part1.坦白
佐助陷入昏睡之后,医生问了鼬几句话,一旁的阿青和阿猫也跟着补充了一些情况。医生点点头,既而严肃而诚恳地告诉他们:
佐助的病情有些棘手,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他会尽全力治疗佐助,请他们放心。
清洁工人进来打扫一地狼藉的病房,主治医师吩咐护士们推来一张医用轮床,说是要带佐助去做检查。鼬走到病床前,沉下腰将
佐助打横抱起,怀中的少年头依附着他的臂弯乖巧地垂下去,柔若无骨的身体好像悬挂在晾衣绳上的一件单衣。他看着少年绞索在一处的
眉心,和那泪迹未干、泛着乌青色的眼角,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睁开眼时,他发现佐助塌下去的面颊上多了两点澄明的水渍,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庞之上有冰凉的液滴正沿着曲折的轨迹
徐徐地爬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这样无声地落泪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气,眼泪随着胸膛的起伏一滴一滴地砸
在弟弟的脸上。旁边的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脸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但仅是做出口型就快让他难止悲声。他只好重新闭
起眼,带着一脸狼狈的泪痕,向那个看上去比他大十岁左右的医生深深地低下头。
“宇智波先生……”
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劝慰的意思,还有一丝动容。
他抬起头,半睁开眼,泪水让他的长睫纠连在一起。他将弟弟轻轻地安置在那张医用轮床上,拉上雪白的被子,掖好被角,收回
驻留在弟弟脸上的目光,默默地退到一旁。他目送着护士们推着那张轮床走出病房,阿青和阿猫互相看了一眼,好像对他说了声什么,也
跟在护士的身后离开了房间,走在最后的医生反手带上了门,终于阻断了他想要追出病房的视线。他脚步飘忽地后退了几步,脊背一下子
抵到了墙,他迟疑着将整个后背贴上去,好像还不太习惯做出这种可称得上是软弱的姿态。他安安静静地在那里靠了几秒钟,这才将单掌
撑在脸孔上,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抵着墙的肩胛骨收缩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
他掩着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清扫人员鱼贯离开,屋子静得只能听见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透过指缝看到地面上成片的水痕,不免有些恍神地想着,前一世,他好像一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
……
阿青和阿猫返回的病房的时候,佐助还有几个项目需要检查,所以没有被送回病房。夫妻俩跟他讲了几项检查的指标,告诉他佐助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