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呆在它身旁,也许我依然这么渺小,但我至少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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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忻写得很抽象,灯塔或许也只是一个影射物,在抒发他内心某种情绪,但他能懂他当时的迷惘,懂他的恐慌和寂寞,懂他在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候,待在一片漆黑里是什么感觉。
李言蹊发现贺忻翻了个身,他没敢动,轻轻地呼了口气,继续抬头看着屏幕。
结尾处,贺忻写道:你有没有看过最美的日出?我有。
那是一个充满“故事”的日出,它象征着一个人从挣扎中艰难跃起,象征着一个人摔了无数跟头终于看到了曙光,象征着告别黑夜,即将拥抱明天的期许,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它有一个值得咀嚼的名字叫做“破晓”。
哦,这是跟我一起看日出的哥们提供的灵感素材。
不要猜他是谁,反正没我帅就对了。
但他比我酷,说真心的。
李言蹊笑了出来,就这结尾王美人还给他58分,完全跑题了好吗?
不过真挺好的。
挺好。
随心所欲的文风,潇洒得自成一派的贺忻体。
李言蹊关掉了电脑,将手抄进口袋里,没有摸到小石头。
他愣了愣,才想起刚才心烦意乱在家门口把它扔了。
为什么扔了他不知道,只知道半夜三点冲到家门口在一堆破烂石头里找那个一点都不美观还缺了个口子的石头简直是疯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生来就这么淡定的,可不淡定的某一刻就是这么神经质的发生了。
花了半小时找到了石头,李言蹊蹲在地上叹了口气,一边想着真是太丑了,一边又把它小心地握在了手掌里。
第三十四章
贺忻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样,所以平时喝酒都有个度,顶多喝到微醺,像昨天那种醉得完全断片儿的情况压根没有过,以至于他第二天起来还以为自个儿脑袋被人开了瓢。
头疼,嗓子口又干又痒,他下床去倒水,结果被蹲在厕所里的李岸给吓了一跳。
贺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又在李言蹊家了?
作为男人早晨总会有点奇妙的反应,贺忻为了小孩儿的健康成长,下意识用手遮了下裆,李岸刷着牙,口含泡沫含糊地跟他打招呼,“柠檬精哥哥,你又被我哥哥捡回家啦!”
捡这个词非常微妙,但是具体微妙在哪儿,贺忻没琢磨出来,他走到里面,把洗漱完毕的李岸扛了出去,然后刷的一下拉上了门。
“纾解”完毕后,贺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又毫无防备地喝醉在了李言蹊家,第二次。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防备心还算强的人,一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太多情绪,二不会让自己以不清醒的状态待在另一个人身边,这两个原则居然反复在李言蹊这里破了戒,至于在他身边能睡着这事儿,最近习以为常到他懒得再去思考其中的缘由。
可能就像李岸说的那样,这人身上有种神奇的安全感,方圆百里闻着味儿就能嗅到。
贺忻洗了把脸,弄湿了手腕上的红绳,发现绳子被打了个死结,一头系得很紧,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无论怎么扯拽都死死地扣在上面。
李岸在外面拍着门,“哥哥你不会掉进马桶里了吧!”
贺忻打开门,弯下腰点点他脑门,“我这么长的腿,马桶消化不了,就专门吸你这样的小屁孩儿。”
“我不是小屁孩。”李岸仰头努了下嘴,又指指自己的腿,“我在我们班腿也是最长的!”
“哎哟。”贺忻笑起来,“你真了不起,有没有小女孩儿喜欢你啊。”
李岸脸红了下,贴着墙根站着不动了。
“诶,害羞啊。”贺忻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劲儿跟你哥挺像啊。”
说完这句话后他蓦地回忆起了一点儿打码赛克的内容,昨晚某个不知名街区,他跟另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他的手被他攥住了,那人的手很冷,跟练了寒冰掌似的,掌心有粗糙的老茧,但手指细长,总得来说是一双漂亮的手,然后他迷迷糊糊看见了眼前这人红透了的耳垂。
到李言蹊说“如果有男的想要跟你一块儿喝个酒蹦个迪换个号码约个炮”这里,他还是有些许意识的,之后弹了会儿钢琴他也记得一点,后面就完全断片了。
所以想起刚才那茬,贺忻猛地有点不知所措。
他立刻给李言蹊打了个电话,对方今天不知道在哪儿工作,好久才接。
“醒了啊。”李言蹊那边有机器滑动的声音。
贺忻直截了当地问,“昨天晚上我喝醉以后你在干什么?”
李言蹊以为他发现自己偷看了他的作文,一时间心虚地卡了壳,“我.......就睡了。”
贺忻想了想说,“我有跟别人走吗?”
“啊?”李言蹊这下彻底听不懂了,“你走去哪儿?”
贺忻沉默了一会儿说,“跟人走到某个不知名的小街道,路灯下,有.......”
李言蹊把衣服扯了扯,咳嗽了下,他差不多已经明白贺忻想问什么了,估计是以为自己真跟男人开房去了,这会儿磕磕绊绊问了一大堆,就想寻求个人清白,李言蹊现在特别想采访一下他从丧狗变成纯情狗的心理路程。
“你笑什么?你真没拦住我?”贺忻卧了个大槽,“李言蹊,我给你弹钢琴你这么对我?”
李言蹊啧了一声,“撒酒疯的人拦不住。”
贺忻那边听完就蹿火了,言语攻击了李言蹊几分钟,然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贺忻点了根烟,特别想把李言蹊桌上的一排小泥人毁尸灭迹。
李言蹊则是轻轻笑了起来,带着点气音问,“你不是不讨厌同性恋吗?”
贺忻趿着鞋,站起来往墙上一靠,“不讨厌不代表我是,跟不认识的人约他妈还不如......”
还不如搞你。
贺忻震惊于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这个念头,也多亏他跟廖妹妹不同,不是什么事都乱放炮,他嘴上开关挺自如,接收到脑神经反应就及时闭了嘴,不然这话说出口,李言蹊估计要把他当成变态了。
李言蹊好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诶了一声。
“放心,你昨晚滚着钢琴键被我拽下来后就很乖的睡了,一直到家也这样,跟重度昏迷了似的,其他任何带有模糊色彩的记忆都是你做梦吧。”
“哦。”贺忻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膝盖上的淤青,“回家的时候我是不是摔了一跤?”
李言蹊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自己想拥抱大地我也拦不住你。”
贺忻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这才听见他那边传来各种工具碰撞的声音。
“你在哪儿?”
李言蹊咬开了手套,把老虎钳放下,“修车厂,我周末白天在这里工作。”
贺忻没法想象像李言蹊这样斯文,不,假斯文的人在修车厂里上班是什么样,顿了顿问,“这么多工种,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你说?”
旁边的李岸抢答道,“我哥哥什么都会,除了谈恋爱不会。”
李言蹊在电话那头被这个回答给唬住了,贺忻看了眼李岸,停顿片刻大声笑了起来。
李岸小声解释道,“我上次问哥哥什么时候谈恋爱,快给我找个漂亮的嫂子,我哥哥说不会谈恋爱,不会谈恋爱跟谈恋爱不会,有什么区别吗?”
贺忻还在笑,低低沉沉的笑声钻进李言蹊耳朵里,让他有点儿难受。
他把听筒离远了点,“李岸,你吃药了吗?”
“吃了,但是家里找不到糖了,吃完特别苦。”李岸委屈地喊着。
一摸口袋发现兜里全是糖的贺忻转头看着他,李岸“呀”了一声,“哥哥,失踪的糖我在柠檬精哥哥口袋里找到啦!”
李岸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特别大方地说,“柠檬精哥哥,我就吃一颗,你喜欢吃的话都给你好啦。”
李言蹊闻声尴尬地笑了笑。
贺忻没问糖怎么来的,李言蹊也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你待在家?”
“嗯。”贺忻说,“宿醉头疼,准备躺一天。”
李言蹊想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有空的话......”
贺忻不假思索接上他的话,“我会陪奶泡儿玩的,你是要问这个吧。”
李言蹊拍了拍听筒,表示鼓掌,“神探,谢了。”
“你工作去吧,打了十五分钟,你老板不得扣你工资?”贺忻说着又补了一句,“给我发张照片过来,让我瞻仰一下修车厂第一美颜是什么样儿的。”
挂断电话后,贺忻准备回家一趟,把衣服和毯子洗了,今天天气不错,晒晒说不定能睡个好觉。
“等我回来监督你写作业。”贺忻摸了摸李岸的头发,“你哥今天把你卖给我了。”
李岸嘿嘿笑了两声,“我哥也让我监督你写作业,我们互相监督吧柠檬精哥哥,今天下午搬个椅子去露台上写,边写边嗑瓜子,再边写边晒太阳,特别舒服!”
贺忻看着李岸期待的星星眼和让人无法说不的笑容,感觉自己挖了个坑,再十分愉快松松土然后扑通一声被人推了下去。
没一会儿他收到了李言蹊发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