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南往北 (四又西)

　　徐北一接起来就先喊了句：“师傅我错了。”
　　赵老那边一顿，半天才出声：“哪儿死着呢？”
　　“奶奶家里呢，”徐北说，“您就算我半天假吧，明儿我去了跟您说。”
　　赵老摆起了架子：“请假也得提前申请，你这先斩后奏不行吧。”
　　“师傅——”徐北哀嚎一声，“看在我如此痛苦的份儿上，就忽略我这一回吧。”
　　“少整幺蛾子，”赵老说，“行了，今儿搞了一下午的消防演习，吵得屁都干不成，你完了直接回去吧。”
　　“行嘞。”徐北嘿嘿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赵老又来了一句：“我看你挺欢腾啊。”
　　“哪儿能，”徐北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心里记着呢。”
　　“行了，我知道了。”赵老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得徐北才刚飞扬了一会儿的心情又落了回去。
　　一下午脑子被几个人带着跑让他一时忘记了，静下来就忍不住又想起案子，李奶奶除了中午跟他说了那几句没再提别的，好像那几句就算交代完了。师傅也是没多在乎的样子，特地打电话也只是确认他没有情绪不良。
　　做这种非理智不能的工作，保持情绪稳定是最重要的事儿。
　　而他的软肋就在这儿。
　　直到吃完徐北都没吭声，李奶奶继续回去看电视了，他跟着南星去水池边洗碗的时候，南星才轻声问了句：“没事儿吧？”
　　“嗯？”徐北看他一眼，笑了笑，“没事儿啊。”
　　“晚上还去么？”南星看着他。
　　“去啊，怎么不去，”徐北愣了愣，往李奶奶房间看了一眼，靠近他小声说，“你平时……都怎么跟奶奶说的？”
　　“摆摊，”南星看他一眼，“怎么？”
　　“摆摊也得有装备吧，”徐北看着他，“什么车啊锅啊的，奶奶没有问起过？”
　　“我跟她说在那边统一收着。”南星说。
　　“还能这样，”徐北愣了愣，“那她从来没去看过你？”
　　“有什么好看的，”南星从他手里拿过碟子冲水，“再说她也不怎么出门，出门都在胡同里溜达，要不就直接被李格接走。”
　　“为什么不出门，”徐北有点惊讶，李奶奶也不是个闷性子，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见过她出门，“因为腿不好？”
　　“不是，就是怕麻烦，”南星皱了皱眉，看着徐北手里拿个碗却呆着不动，“你到底洗不洗，再磨蹭要晚了。”
　　“几点了？”徐北一愣，对着水冲掉碗里洗洁精的泡沫，擦了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十分，他有点傻眼，“这么快？”
　　“天都要黑了。” 南星把洗好的碗收了放进碗柜里，无奈地看他一眼。
　　收拾完厨房，又把奶奶的夜宵包好了放进冰箱，南星去房间换衣服，徐北跟在他身后：“哎，有没有我能穿的？”
　　白衬衫一整天湿了干干了湿，再来几次往人堆里一扎估计能熏光方圆二里的土地。
　　南星站在床边看着他，徐北跟他愣着对视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外走：“你换吧。”
　　“要不，”南星在身后说了句，“你洗个澡吧。”
　　院子里有澡房，奶奶平时在那儿洗，南星没让他去，打开了自己卫生间的水，给他找了件背心和短裤扔进去。
　　徐北闭着眼冲了半天水，下边徐小北依然斗志昂扬丝毫没点儿下去的意思。他默念十几遍色即是空，念着念着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不脱衣服还好，一脱光往水下边儿一站，再想到南星正在外边儿换着衣服，满脑子的兴奋劲儿就野马脱缰，完全不受控制。
　　水流如同手指一般抚过身体，一寸也没放过。
　　徐北避开喷头，重重呼吸了几口，按了按胯下小家伙的脑袋，哀叹一声，手慢慢摸过去握住了。
　　旁边镜子里模糊的倒映出他仰头绷紧的身体。
　　徐北关了水，打开窗户等了一会儿才穿上衣服出去。
　　南星正坐在小沙发上看手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愣了。
　　徐北头顶着浴巾，上身赤裸，不知是水是汗的零星水滴顺着腰腹的线条滑下，被卡在胯上的裤腰吸走。
　　“你衣服有点儿小，”徐北摸了摸鼻子，莫名感觉无法面对他，“没法穿。”
　　真的有点小，裤子也小。
　　南星在他腰腿上暼了一眼，走过去拉开衣柜门：“剩下都是运动服，你穿么？”
　　西装革履的逛酒吧和一身运动服逛酒吧哪个更傻一些？徐北想了想，无力地挥挥手：“还是穿我自己的吧。”
　　“好吧，”南星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头也没回，“我去跟奶奶说一声。”
　　“好……”徐北愣了愣。
　　刚换好衣服，电话响了。
　　“出门了吗？”刘斌在那头吼一句，背景是一片嘈杂的人声。
　　“我操，你们哪儿呢？”徐北愣了愣，网吧也发不出这吆五喝六的声音。
　　“刚从网吧出来！撸串呢，你来不来？”刘斌吼着。
　　“你对串的感情真是深厚，”徐北啧了一声，“不去了，我们直接营地。”
　　“行！”刘斌吼了一声，电话挂了。
　　“神经病。”徐北对着手机念叨了一句。
　　临出门时，他扫到门边儿上一个大纸袋，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西装，套着一层防尘袋，他笑了笑顺手拎上了。
　　南星站在门口等他，徐北匆匆钻进李奶奶房里招呼了一声：“奶奶，我走了。”
　　“好，我就不送你了。”李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
　　“送什么呀，这都熟成自家了。”徐北笑着说。
　　“哎，这话说得好。”李奶奶笑出了声，徐北走出去了几步还听到她在房里乐着。
　　他一脸莫名地问南星：“奶奶怎么了？”
　　“可能心情好吧。”南星说。
　　这个时候心情好成这样？不是悲极生乐了吧。
　　“对了，”徐北忽然想起来，“我老在你房里呆着，奶奶怎么都不问一句。”
　　南星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徐北盯着他的脸：“你笑什么？”
　　南星对上他的眼神，很无语：“能不烦了吗，快点儿走。”
　　徐北啧了一声，一个两个都神经了。
　　两人打了个车到营地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出。徐北刚拿出手机想给刘斌打电话，就看到一辆车从眼前晃过去，四面车窗大开，音乐动次打次，王毅正眯着眼往外吐烟圈。
　　“靠，”徐北朝他们比比大拇指，“牛逼，城乡摇滚组合。”
　　“你们先进，”刘斌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喊，“哥去停个车！”
　　南星往里面走的时候，徐北拉住了他：“等等。”
　　“嗯？”南星扭头看着他。
　　“你过来，”徐北把他往身边拉了一下，又拉了一下，“你闻一下，闻闻我，臭吗？”
　　“……”南星盯了他半天，凑到他肩上吸了口气，“我要说臭你还能怎么着，脱了？”
　　“靠，真的啊？”徐北瞪大了眼。
　　“假的，不臭。” 南星笑了，徐北刚洗过澡，身上还有他的沐浴露的味道，头发上也是清爽的洗发水味道。
　　两人过安检的时候前面拦了个人，徐北抬头看，是南星那位保安同事。
　　林峰看到南星愣了愣：“你不是……”
　　“今晚不上，”南星笑了笑，“来玩儿的。”
　　林峰点点头，领着他们往里边走。
　　“你今天不上班？”徐北小声问了一句。
　　“嗯，”南星看着他笑了笑，“陪你们当一回客人。”
　　林峰带他们去了南边的一个卡座，能俯瞰整个舞池，正对着舞台。
　　“不用这样吧，”徐北不太好意思，“随便哪儿都行，我们不是来看演出的。”
　　“那就这儿吧。”南星又往前走了一段，台阶上有个座，恰好卡在拐角处，不远也不偏，侧过身就能看到舞台。
　　“我操，我们上次就在这儿！”徐北乐了，这个台位简直充满回忆，他还记得跟刘斌两人一脸懵逼坐沙发上思索南星是男是女。
　　等徐北走前面去了，林峰皱眉拉住南星：“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南星看了看四周，这个时间人不多，他今天没化妆也没收拾，基本扔人堆里就淹没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行，我能处理。”
　　林峰也没有多问，看了他几秒，留下一句“有事儿叫我”就转身走了。
　　“有地儿放一下吗？”南星回身的时候，徐北正提着装着西装的大袋子看着他，“这么大一个不好放。”
　　“有，更衣室，”南星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一块儿去吧，顺便上厕所，”徐北说着，从台子上下来，走了一截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你今天没化妆？”
　　他在营地仅有的两次见到南星，都是画了浓妆的，还以为那是他工作的常态。
　　哦对，他今天不是来工作的……
　　南星看他一眼，懒得回答。
　　营地后边儿有个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防火门，旁边有两个房间，是平时工作人员的更衣室。
　　南星推门进去，把西装从袋子里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又捋平整了才转身对徐北说：“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