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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枉少年 (郑予)


  那就只能等庭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非常不想写这些官场中的事……


第56章 朝堂问讯
  林月野的案子,因为牵扯到十二年前,那时还是宋钦宗在位,中间又隔了一个南渡,许多细节都已经不可考,即使上报朝廷,刑部也会因为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简单审讯草草结案而已。
  林月野人在地牢阴暗囚禁,不知外面情况,也不知道翰林院和大理寺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竟让圣上发怒,异常关注起这件案子来,一番拉锯过后,宣刑部主审,大理寺、都察院和翰林院协审。
  翰林院不属三司,但是这次牵扯到翰林学士,谭华被林月野刺伤,此是一审重罪,由此引出十二年前的旧案,顺理成章不显突兀。
  庭审那天,天气十分湿冷,下着绵绵小雨,已是初春天气,寒冷却丝丝入扣。
  林月野戴着脚镣手铐,头发蓬松散落,但容颜还算清朗干净,被狱卒带出来,再由刑部官兵押去刑部府衙审讯。
  林月野第二次踏足这里,心中并不是毫无波动,但是毕竟过去了十二年,再回忆起当初情景,感慨之余更觉惘然。
  等里面衙卫用红杖敲击地面,刑审的大人宣布升堂,并让带犯人时,林月野方被左右拉扯着带进了刑部府衙大堂。
  跪在地下,林月野看着堂上的刑部尚书,此人是新官上任,名叫江裴,他若是把这桩案子办好,顺利结案,那便等于使他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为仕途坦荡打开了一扇宽敞的大门。
  尚书江裴一拍惊堂木,道:“林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林月野道:“知道,能颠倒是非黑白,将好人迫害至死的地方。”
  旁边负责抄录的典吏抬头看他一眼,江裴道:“可也能将坏人的外衣脱去,看出他们的真实面目。你觉得你是那种人呢?”
  林月野道:“大人想问什么,直说吧。”
  大理寺和都察院在江裴左右侧旁听监审,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江裴却笑了笑:“你是书院先生,本官还是头一次审问读书人,自然要先铺垫一番,既然先生不喜欢这样,那本官就直说了。”他微微前倾身子,声音低了几分,“听闻先生是第二次踏足这刑部府衙大堂了?”
  林月野道:“大人如何知道?”
  江裴道:“我们这地方等闲不请人来,若来了也别想出去。先生居然来过两次,如何不让人起疑?”
  林月野道:“过奖了。”
  江裴眼神暗了暗,旁边都察院的大人清了清嗓子道:“犯人不可巧言令色,迷惑主审官。”
  林月野道:“那么大人想听什么?我做了什么是吗?我丧心病狂行刺朝廷官员,潜逃数天拒不认罪,大人是不是想听这些?”
  江裴语意森森:“那么你又是为何要行刺谭大人呢?”
  林月野道:“他伤害了我一个朋友,我为了给我朋友报仇就拔剑捅了谭大人。”
  江语霖显然不信这个说法,嗤笑道:“先生是当本官傻吗?只是区区一个朋友就值得先生动手去行刺一个朝廷官员,那你这朋友的分量也太重了。”
  林月野不想跟他理论桑钰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换了个语气道:“谭大人自恃自己是一朝之官,无端向平民百姓行凶,这件事大人为什么不查一查?”
  翰林院的陪审凌厉的眼光射过来:“一派胡言。”
  林月野道:“草民是不是胡说,谭大人心里清楚,只是你们不愿意问他。”
  陪审气得瞪他:“你!”
  江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包庇谭大人?”
  林月野轻轻一笑:“我没这么说。”
  江裴怒道:“不准暗讽本堂,否则罪加一等!”
  林月野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只关心如何给草民定罪,却不承认谭大人行凶伤人,评判标准不公,叫人怎么信服?”
  江裴还是第一次遇见在审讯时这么不卑不亢的犯人,他毕竟也年轻,又是初次上任,颇为欣赏这种有骨气的人,可是这是在刑堂上,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看着林月野跪得笔直的脊背,一时竟有些难以抉择。
  李聚看出他的为难,这事的当事人涉及到翰林院,他们也不能直言辩驳,于是他只好做个中庸之人适时开口道:“既然你认为我们评判不公,那不如把谭大人宣上来,当面对峙一番如何?”
  林月野道:“如此甚好。”
  李聚看向江裴:“大人,把谭大人宣上来吧,他就在堂外等候。”
  江裴反应过来,想到这案子终究是谭华呈报上去的,要宣他是早晚的事,便一拍惊堂木,吩咐左右道:“宣——谭华。”
  不一会儿,谭华进来了,他和江裴同级不同官,不用下跪,但他是案件的参与者之一,也不能像上面李聚他们那样陪坐,只能在堂下站着,站定了,然后和林月野冷漠地对视一眼。
  江裴道:“谭大人,方才……”
  谭华道:“我都听见了。方才先生指认是本官伤人在先,那么我想问先生,你那位朋友可有性命之虞?”
  林月野道:“……没有。”
  谭华道:“既然没有伤及性命,那么先生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官所伤?”
  林月野:“你……”
  李聚在上面听着,想起那天去松凝书院捉拿林月野时,看到的那个十分虚弱的年轻男子,若林月野所言属实,那么那个男子确实伤得很重,没有性命之虞看起来也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江裴道:“先生如果能证明还有第三个人亲眼看见了谭大人对你朋友行凶,那么此案便可成立。”
  林月野僵硬道:“……没有。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场,我和谭大人起了争执,他就挟持我朋友威胁我。”
  谭华道:“那就没办法了。”
  林月野:“可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刺伤了你!”
  谭华道:“我当然有。”
  林月野:“……什么?”
  谭华扬起嘴角:“叶净,叶宁卓。”他盯着林月野的眼睛:“这个人你认识吧?”
  林月野心中一惊。
  江裴听到有人证,便道:“谭大人,你所说的这个人,方便传召吗?”
  谭华道:“当然。他是我年轻时就认识的好友,对我的事一向上心。他现在应该就在城中某处茶馆里听戏,大人吩咐几个人立刻就能将他带来。”
  江裴于是吩咐堂下两个侍卫:“你们,去,把谭大人所说的这个人找到带过来。”
  两个侍卫得到命令便道一声“遵命”提刀出去了。
  堂内一时静寂下来。
  谭华与堂上几人不动声色对视几眼,随即轻笑道:“待宁卓过来还有一会儿,我们不妨说些别的事。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师兄?”
  林月野咬紧了牙,自重逢之后也过了有好几天了,他现在在刑堂上才问他过的好不好,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果然江裴假装惊讶道:“怎么谭大人认识林先生吗?”
  林月野冷哼一声,谭华却满含笑意道:“岂止是认识,我们当年可是同门师兄弟呢。”
  上面坐着的那个翰林院陪审道:“这可就令人惊奇了,谭大人年轻时是在京城著名的鹿枝书院读书,师从俞迟俞老先生。若林先生真是与谭大人是同门师兄弟,那么也曾在鹿枝书院求过学?”
  李聚道:“鹿枝书院当年何等风光,虽然后来败落了,但是俞迟老先生的名字谁不知道,一介文宗儒士,乃天下文人之首。虽是言官身份,却愿意设书院于坊间,学生不论富贵寒素,一视同仁。能受教于他老人家门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他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顿了一下,道:“倒是从未听说过老先生还有一位大弟子……”
  林月野面目淡漠,仿佛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典吏放下毛笔,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道:“几位大人都年轻,南渡之前的事,大多不甚了解,就算听长辈提及,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那位俞老先生被贬之时,大人们可能也才十三四岁,可能那一辈的人也不愿过多提及,俞老先生落难,诚是天下所有文人之痛。”
  李聚道:“听说是因为一场轰动京城的会考泄题案?”
  陪审道:“是。不过也有人说他是为人翻案顶罪,在那之前犯人已经认罪被罚了……总之真相如何没人说的清。”他瞧一瞧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位,可知晓?”
  谭华露出痛惜的神色,叹道:“先师儒士之名天下皆闻,却甘为门下一个弟子毁去毕生所学,沦为阶下囚,怎能不让人悲叹。只是前尘往事如烟如尘,骤然提起只会徒增烦恼牵恨,故而我从不曾向各位说起,如今与师兄重逢,才不得不慨叹命运的无常。”
  江裴听他话里有话,就是不直接挑明,一直在那儿咬文嚼字,索性也懒得理会了,直接问道:“谭大人,方才你说俞老先生是为门下一弟子而折损,不知这位弟子……”
  谭华冷冷一笑,林月野感觉一道冰寒似水的目光射在他身上,正待要开口,这时陪审像才想起来似的惊讶道:“我怎么记得听人说那泄题案的认罪之人是其中一位主考官,名字好像叫林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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