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丢在了地下室的地板上,仰躺着脸,奶白色的皮肤,还有一张乖巧可爱的脸,这是花宫真对黑子哲也的第一映像。
一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白老鼠。
对,老鼠!他们都是老鼠,在这个昏暗的肮脏散发着恶心的屎尿味还有血腥味的牢笼里,等待这里的主人将他们从笼子里提出来放在试验台上。
新来的白老鼠被丢在了他的笼子里,代替了他昨天死在手术台上的‘同居者’。脖子上挂了一个标着号码的牌子,101,与他的只隔一位数。这是他们在这里的标签、代号、名字。
没有人对于这个新来的同伴感到兴趣,包括他自己,这里每天都有人进来每天都有人消失,他们就像是等待屠宰的牲畜,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自身以外的东西。
身边的白老鼠咳嗽了几声,花宫真无精打采的靠在墙壁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的爬起来,似乎被打得不轻,动作僵硬并且迟钝。他终于抬起头来,表情迷茫,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眼神,花宫也懒得去看,再怎样挣扎的眼神到这里最后都会变得麻木而空洞。
白老鼠很安静,呆了一会儿之后就乖乖地靠着墙壁坐下了,不像其他刚进来的老鼠们,总要大哭大闹,然后再被这里的管理者们毒打一顿。
第二天早上,那群管理者准时走了进来,用皮鞭将那些还未睁眼的老鼠们一个个叫醒了,让众人排好队,依次往门口走,进行他们每天早上的第一课——全身检查。
花宫真心血来潮看了自己笼子里的白老鼠一眼,对方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碧蓝色眼睛看着被管理者拿皮鞭的抽打的一个少年。
那双像天空般蔚蓝的眸子带着惊恐和害怕,每当鞭子抽打的声音响一下,那眼珠子就颤抖一下,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鞭子落在别人身上都害怕成这个样子,如果落在自己身上会怎样呢?如果那奶白色的皮肤被红色的鞭痕覆盖不知道会怎样呢?花宫真弯起嘴角,有些恶作剧般的想。
“他生病了,你再他打他会死的。”
那只白老鼠没有哭出来,反而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了受伤的少年身前,刚才还泫然欲泣的双眼此刻却像被人催了眠一样果敢坚毅。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花宫真自己。
但是随即他就笑了,他知道,他想象的东西马上就要成真了。
这是他在这个牢笼里唯一的乐趣!在饱受折磨的同时,看着别人更痛苦的死去。
全身检查不是最痛苦的事情,却是最恶心的事情!对于花宫真来讲,让几个老头子在你身上捣鼓半个小时比接受一小时电击还难受,准确点应该是恶心。
那些带着塑料手套的手指在你身体里挖掘,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了,花宫真突然很想看看那只白老鼠的反应。
但是结果很失望,白老鼠居然从头忍到了尾。明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害怕的要命,却连哼都没哼一身,最多也就是当塑料管从他嘴里塞进肚子里时眼眶红了而已。
唯一让花宫真不觉得无聊的大概只有那白皙的身子上交错的红色鞭痕了,果然是一副很漂亮的画面。
检查完身体,挨个消完毒后,在分队发送到不同的房间,他和那只白老鼠分开了。
有些失望。
但是很快接下来的训练就让他再没有多余的闲情去想那只白老鼠。这次的“课程”是皮下神经。
就是拿一把小刀子在你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切割,不深不浅,点到为止,这是一种改版的凌迟。
不会死,但绝对让你痛到神经麻痹。
花宫真被抬回笼子里的时候,那只白老鼠已经回来了,遭遇似乎比他要好,至少他还能坐着,而不是同他一样只能躺着,打他进来起,那双在地下室里有些幽暗的蓝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直到地下室的门被关上,他才磨磨蹭蹭的爬过来。
“你还好吗?”
“当然……不好。”
他闭上眼睛,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会消减他抵抗疼痛的能力,白老鼠不再发问,也没离开,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丝毫动静。他忍不住张开眼睛,却看到身边那只老鼠在舔着自己的手臂,上面是今天皮鞭抽打留下来的痕迹。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白老鼠:“你在做什么?”
“在舔伤口啊,妈妈说舔一下就不会疼了。”
真是白痴!花宫想,就再也没了好奇的兴致,到了这里还想着妈妈的人比任何人都死得早。
无一例外。
“你很冷吗?”
笨蛋!那是神经痉挛后的抽粗,但是他实在没力气和这只愚蠢的不知世事的白老鼠争辩,干脆再次闭上了眼睛。
感觉身上盖了一点东西,他第三次睁开眼睛,白老鼠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自己光着上半身蜷缩着身体躺一边去了。
很快,耳边就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花宫真盯着那长长地睫毛看了许久,最后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这只白老鼠简直蠢到无可救药!白白受了那么多次毒打也不长长脑子,他以为这个地方同情心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只会让你死的更加早罢了。
花宫真勾起嘴角,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那只白老鼠被其余的黑老鼠拳打脚踢。看那只白老鼠将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孩子保护在身下……原因不过是为了一个馒头。
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喂,你们几个,打扰我睡觉了。”花宫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开口了,心情更加的烦躁,语气更加的恶劣,表情在那一群施暴的少年中看起来格外的阴狠。
那群人居然就真的停了下来。
没有人敢惹这个黑发的少年,一个连自己“同居者”的尸体都吃的人,已经不是人了。
每星期一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老鼠们挨个被撵回了自己笼子里,昏暗的牢笼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没再看一眼角落里浑身是伤的白老鼠,花宫转过头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课程”是骨头的承受力度。
花宫被扔进笼子里时,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眼珠子能动了,伤口已经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固定包扎好,但是神经承受过度了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他连嘴巴都合不上。
那只小白鼠在不久后被人抬了进来,头一次比他回来的晚,而且昏迷不醒,花宫本想看看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连头都转不过去。
持续到大半夜,身边那个人才有了一点动静,接下来是痛苦的呻1吟声,过了半响才恢复平静。
“咕——”
寂静的黑暗中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了声音,第二声的时候,花宫真知道是谁了。
他自己。
安静了几秒,白老鼠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放在门口的馒头和稀饭,趴在地上爬了过去。花宫撇着眼睛看着他拖着两条完全不配合的腿爬过去拿起粥再爬回来,他的手很不稳,好几次将碗里的粥洒出去,花宫注意到他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孔。
真不幸,看来这个家伙今天被分配到了药物部。
花宫去过那里一次,差点换了全身的血。都是一群变态,不,这里全是变态。
这么短的距离,白老鼠却费尽千辛万苦才爬到了他身边,将碗凑到他嘴边:“你能喝吗?我的手现在快没力气了,没办法喂你。”
当然不能,他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就眼睛,难道要像画饼充饥那样能看不能吃吗?
胃疼。
花宫以为白老鼠多少能明白一点他的眼神,结果他却低着脑袋一头扎进了碗里。
混蛋!
在他诅咒他吃了他唯一食物的时候白老鼠抬起了头,脸上沾着碗里的稀饭,朝他挪了过来,花宫真好奇的看着他想干嘛,白老鼠却突然低下了头,花宫猛然睁大双眼,看着垂在眼前的蓝色发丝。
已经冷却掉的粥水从白老鼠的嘴里灌进了他的嘴里,流出来的时候,有些温热的舌头就会把它们舔进去。
直到这种艰难的喂食方式结束,花宫真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牢笼里走了许多人也进来了许多人,他们像当初的白老鼠一样,鲜活稚嫩,可是第二天就会像他们一样肮脏并且腐烂。
这是这里的定律,而唯一一个打破这个定律的人是白老鼠。 花宫真觉得,白老鼠才是这个牢笼里最大的怪物!
他天真无知,他同情心泛滥,他认不清现实,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真是不可思议。
“花宫,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回家了吗?”
白老鼠这几天经常会在梦中惊醒,然后滚到他身边来,紧紧的抱着他,要不是知觉还没恢复,他一定将这个小鬼踹的远远地。严厉阻止这个睡相严重糟糕的笨蛋靠近他半径一米!
“啊,是呢……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笨蛋!当然是死掉了。”他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等待着那双从来到尾都干净蔚蓝眼睛染上黑暗。
白老鼠却只是抓紧了他没有知觉的手:“花宫,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一定会的!”语气到好像是在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