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四少爷花清迈在得知外面的情况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如丧考妣,而事实却是如此,国破何言家啊。
花清远的心情也谈不上多好,他这人虽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加之他本来不属于这一世界,但顶着如今的身份,就得享受这份心酸悲苦,——生活总不会那么一帆风顺的,给了你一个爱人,还给你一个完美的世界。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推,推到十月份的时候,各人早就回了各家,生活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但大家都清楚,日子是不同的了。
这天晚上,花清远刚翻了一页报纸,里面的内容还没等看完呢,门口就传来一阵嚎啕,声音之响,赛过夏日里的闷雷。
花清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报丧了。最近死的人很多,城里接连的戒严、接连的抓人,当然也接连的杀人。
午门前那个菜市口,异常的繁忙起来,什么动乱分子、什么赤党,偶尔匪盗也会出来客串一下,但是大家伙都知道,那不过是巧立名目罢了。只有一点相同,死的都是中国人。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正在门口给花清远沏茶的程蝶衣,看到花清迈一脸悲愤地从门口,大踏步走进来,连带着一股子风,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具,迎了过去。
“别,别提了,我快要气死了,他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花清迈一路吼着‘怎么不去死’,和程蝶衣一前一后进了内厅。
花清远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去看花清迈,坐在藤椅里的身子,却是一动没动的。
“老六,你说,你说他怎么不去死,”还是这句话,花清远无奈,不得不问,“谁去死?”
这时,程蝶衣也站到了他的身后,花清远拉住他,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腰。两个人一起仰头,花清迈仍张牙舞爪,犹自不能淡定下来。
好一会儿了,花清迈嚎丧的举动才有所缓解,如喷火般的叙述着,“他竟然敢投了日本鬼子,什么不好当,竟去当汉奸,爹现在不在家,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过去的,花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后面这句,在此之前,一直是花家当家人,骂他和花清远的话,如今看来,他们实在当不起。
“谁投了日本人?”花清远的目光渐冷,面色却不变,嘴上问着,心里却已经断定是谁了。
果然,“还能有谁,咱们的好三哥呗,和着他那混帐岳父,一起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作者有话要说:快出正月了,日子过得真快呢。
☆、67章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这是花清远送给花清迈的,花清迈哪里肯听,定要拉着花清远回花府,一起劝他三哥花清近,趁着卖国投敌的日子还短,赶紧地改邪归正。
花清远心里明白,这种事多说无益,别说自己和花清近不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的兄弟,就算是他们亲爹花盛璋回来了,估计着……也挡不住人家想发财的路。
花清迈哪里能听得花清远的劝,执意要去与他三哥花清迈讲道理,被花清远伸手拦住了。
花清远相信,这段日子里,花清迈一定没少和花清近说忠义仁孝的,哪怕是亲兄弟,这么说下去,早晚也会说成仇。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花清迈这个愣头青。
“蝶衣,叫小厨房准备几个菜,四哥难得过来,咱们三个喝一杯,”花清远拉着花清迈的同时,冲着程蝶衣使眼色。
程蝶衣应着,心里却腹诽着,什么叫难得来一次,不是三天两头来他家混一回的吗?却还是照样高兴地应着,出去了。
程蝶衣还是蛮喜欢花清迈过来的。花清迈一来,家里就热闹了,——不用别人,花清迈一个人就很热闹。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花清迈的气愤劲,犹还未过,边吃边说着,程蝶衣和花清远是他最好的听众,永远不会打断他,永远一副倾听的模样。
其实真正听的只有程蝶衣,花清远的思想早不知道神游哪里去了。程蝶衣喜欢听花清迈说这些。这些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事,他心里清楚,这些事都是花清远懂的,但凡是花清远懂的,他也想知道些。
正说得吐沫纷飞的花清迈,见着程蝶衣拄着下颌,一脸陶醉地看着他,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貌似最近一段时间,他每次来,他这个‘弟夫’总是用这种眼神看他,很危险啊,他也不知道哪条神经脱线了,直接说了一句,“那,那啥,蝶衣,我……我不喜欢戏子……我……我也不喜欢男人……”
开始时,程蝶衣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着那边花清远都笑出声来了,他才后知后觉,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很有气势地一拍桌子,“老子也不喜欢你,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哪里比我家清远好,老子眼睛又不瞎。”
吼完这句,程蝶衣也没有心情听花清迈‘高谈阔论’了,人家都怀疑自己喜欢他了,还怎么坐得下去,转身回了自己的内室。
花清远仍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好像被错带‘绿帽子’的人不是他一般。
花清远太了解程蝶衣了,程蝶衣看花清迈的目光,就像小笙看天桥边上,弹花鼓唱评书的艺人一样,也只有自家不靠谱的四哥,才会神来一笔,弄出这么一遭来的,都气得他家程蝶衣自称‘老子’了,不容易啊。
那边,花清迈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自己的鼻子,讪讪地笑着,还低声地说了一句,“不喜欢就好,不喜欢就好……”
当自己是万人迷了,顶多就是一二货,花清远呲之以鼻。
自此,他家后院门口挂了一个高半米、宽三十厘米的大牌子,上面程蝶衣愤然书写一排大字,“花清迈与狗不得入内!”被不知内情的小笙,读了一遍又一遍。
不出半个月,花清迈与他亲哥花清迟大吵了一架,带着他的新婚媳妇小雪,搬出了花家大宅,搬进了他岳父大人的小酒楼,真正地当上了上门女婿。
花清迈搬离花家大宅第三天,被花清迈骂成‘汉奸、卖国贼’的花家三少花清迟,竟登了花清远的门。
守在菊仙服装店门里的两个小伙计,并不认识花清迟,见着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头发抹得油亮的有钱人,连忙围了过去。
因为战争,最近的生意越来越不好,难得有人光临,两个小伙计满脸堆笑,刚想介绍新进的款式,花清迟已不耐烦地摆手,“我弟弟呢?”又一想自己好几个弟弟,怕这两个小伙计听不懂,补了一句,“就是花清远,我知道他住在这里,我是他三哥。”
跑前后堂的小伙计们,都是最早跟在菊仙身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后面住着的两位爷。其中的一位,总有‘哥哥’来找。
“这位爷,您等一会儿,后院是民宅,我们进不去,我去帮你叫人,他领着你进去。”
两个伙计对望了一眼,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一些的回应了花清迟,他说完后,快速地撩起后帘,去了中院,找这里真正管事的小凳子。
小凳子一听花清迟来了,微愣一下后,反应奇快地抓住了正在一旁和他下棋的萝卜,“你去通知六少爷,就说三少爷来了,我去前面接他。”
不管三少爷来做什么,他都得叫自家主子提前知道,心里有个准备才是。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家主子搬到外面大半年了,也没见着三少爷过来,如今来了,肯定没好事。
等着小凳子把花清迟引进后院时,一眼就见到了程蝶衣竖在门口的大牌子,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呵呵,四少爷前不久刚得罪程爷,”小凳子尴尬地笑了笑。
别的事情,小凳子也不好多说,反正家里两位爷的事,他们做下人的管不了,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侍候的。
花清迟摇头,他这个六弟什么都好,懂进退、知利害,比他一个娘生的亲四弟强了不知多少,只有一点,惟一一点……性向不正常。好在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他又不是他爹,指着等着花清远传宗接待抱孙子。
“三哥大架光临,小弟没有远迎,实在是惭愧,”
花清迟的脚进了内院,还没有迈出两步远,就见着他那个大半年没怎么见到的六弟,一脸春风抚面地迎着他过来。
还未等他客气地还两句呢,他弟弟的长臂已经搭到他的肩膀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带他出了内院,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进了中院的厅堂。
开什么玩笑,当他花清远的内院是谁都能进的吗?亲兄弟也分长短远近。小凳子也是糊涂了,他三哥这样的,能随便往内院带吗?——小笙正和程蝶衣在后院里玩踢口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