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迈一把推开其中一个少年,从他后背摸到他前胸的手,嚷嚷着。
“四哥,你既然听了我的,你就信着我吧,好戏在后头呢,你要坚持住,千万别在大功告成之即退缩了。”
花清远说着给花清迈倒了一杯酒,决意要把花清迈灌多了。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一个大乐趣。原来花清迈喝多后,喜欢跳脱衣舞。这事,太有意思了。
在不能与自家宝贝厮守的这段日子里,看花清迈跳脱衣舞,这简直是他惟一的乐趣了。
花清远这里逍遥自在,秦若然在花府后宅,简直头顶冒青烟了。
“是你亲眼见着的?”秦若然问着,垂首站立在她身前的一位小厮。
“是的,二夫人,是小的我亲眼所见,四少爷和六少爷一起进的柳春堂,点了两个男倌人,一宿没出来,接连几天都是这般的,听说四少爷还和春玉戏班的青衣很亲密,送了花篮还请他吃过饭……”
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秦若然已经一拍桌子,腾的炸起来了,一双杏核眼,简直要喷出火来了。
花清远这是不怀好意,拉着自己儿子往火坑里跳啊。
他自己一个人玩分桃断袖还不够,还教自己儿子一起,这是什么居心,这简直就是替柳云芳在报复自己啊。
久在秦若然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连忙冲着小厮使眼色。
在小厮退出去后,她上前一步,离着秦若然近了些,才说:“夫人,如今这情况,你可不能再眼看着了,若是由着四少爷自己闹下去,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要是闹得满北平名门贵院都知道了,四少爷以后怎么做人,夫人,你怎么在别的夫人处抬脸,这不是眼看着让人笑话吗?老爷得气疯……
夫人,所谓前车之鉴,六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六少爷年少的时候,也是喜欢后院的烧火丫头,因被大夫人阻止,才改了心意,喜欢起男人来了,咱家少爷要是步了他的后尘,可如何使得?这名声传出去,咱家四少爷以后也不用娶亲了,哪家的大户小姐肯嫁过来?
话又说回来了,真若是如咱家三少爷一般,娶了高门里的小姐,四少爷的脾气又能压得住吗?到时候还不是夫人你跟着操心,
说句诛心的话,咱家四少爷如何和六少爷比得,四少爷这么多年光想着读好书了,而六少爷却是一个人做生意都做了好几年了,就算被老爷清出门户,自立成家,也是饿不死吃不得大亏,但咱家四少爷呢……”
那婆子说着说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如今有老夫人给夫人你撑着,夫人在府里腰杆子是硬的,要是有一天老夫人百年了,这花家的家产……”
婆子的最后一句话,戳中秦若然的命门。
眼见着自己年老色衰,在花盛璋那里,讨不得多少便宜了,以后半辈子,惟独可仰仗的只有两个儿子了。
如今看着,大儿子虽是后院不平整,但门路却是开出许多,也有官职做着也有自己的生意经营着,只有小儿子不成气候,不过,也没有关系。
花府偌大的家业摆在这里,小儿子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他们一直守在花府内宅里的,总不会白守的。
小儿子坐吃家产,也够吃几辈子的了,自己也能跟着享享儿孙清福,但这一切都摆在小儿子不被清理出户、重走花清远老路的前提之下……
如此一勾一算,秦若然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儿媳妇是不是高门大户的,眼看着已经不主要了,主要是儿子还能喜欢女人,而不是转而去喜欢男人什么的。
秦若然匆匆赶到花清远所住的地方,她没走正门,她也不想她自己来这里的事被人知道。她走的是侧门,还未得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大管家小凳子,拦在了门外。
小凳子笑得一脸的恭敬,却只浮于表面,止于眼底之下,“哎呦,这不是二夫人吗?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少爷这里?“
如今,他已经不是花家的人,再也不用看着花家任何一个人的眼色了,只要他们家主子没发话的事,他都无需理会。秦若然就是那个没被发话里的一个。
“让开,我找花清远!”
秦若然眼皮都未抬一下,抬腿就要闯进去。
小凳子一个闪身,挡在了门口,开玩笑了,要是他们主子的院子,是个人就能闯进去,还要他们这些下人打手做什么呢?
之前被花婉爱闯过,那是没有办法,那是他们主子的亲姐姐,他们哪个敢真拦,但此时来的秦若然,好像与他们主子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吧?不但没有血缘关系,好像以前在花府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
小凳子拦得很轻松,一直手臂挡住了偏门的入口,“对不起二夫人,这个时辰,我们家少爷还没有醒呢,你怕是不能进去。”
被一个以前连她的眼都入不了的下贱小厮拦住,秦若然心里的怒火陡然升起,恼羞成怒地举起手,就要扇下去。
她的巴掌还没有落下去呢,就被小凳子抬手托住,小凳子还是笑着,“对不住,二夫人,我现在不是花家的奴仆了,你没有权利打我。”
除了他家两位主子,他在这个院子也是半个爷,那些个不该受的委屈,他才不会再受了。
“你——”秦若然被小凳子的反抗,气得一惊,“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小凳子松了手,“二夫人,此话差矣,小人不是无礼,小人只是做该做的事,我们家主子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请你晚些再来吧。”
小凳子说完,也不看秦若然什么表情,直接开了门,闪身进去,‘怦’的一声关上门,秦若然还犹在梦里一般。
等花清远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他准备洗完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在亲自去厨房,给他家蝶衣炖荷叶猪肘。
这几天,他不在家。昨天回来,伸手一摸,可不得了,他刚给程蝶衣身上养出的几两肉,变本加利地全掉没了,很是痛心疾首。
花清远醒后,小凳子把秦若然来了并被他拦在门外的事,一个字不漏地说给花清远听。
花清远正对着一面一人高的落地镜,整理着白衬衫的领子,听完小凳子的话后,点头,表扬道:“做得很好!”
花清远很满意小凳子的做法,他的家里即使不是铜墙铁壁,那也不是谁想来就能进来的。
“依小的看,二夫人临走时的样子,很是不甘心,怕是还会闹的,要不要小的提前防范一下?”
小凳子说的,花清远哪能没料到,他转了一下眼睛,说:“你说得对,但我的家不是给她闹的地方,惊到程爷就不好了,她若是再来,你就告诉她,今晚我不在家,我带着四少爷去柳春堂了,柳春堂今晚有出名戏,唱的是玉堂春。”
小凳子心领神会,连忙点头,“是,主子,小的明白,那荷叶猪肘……”
“当然是送完了我在去。”
这还用问吗?什么事能有他们家蝶衣的事要紧。
花清远到了大红门戏院的后台时,小笙正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程蝶衣化妆用的笔,围着程蝶衣的妆台跑来跑去呢。
“爹爹,我闻到肉味了,爹爹,我要吃肉。”
程蝶衣坐在妆台前面,正在摘头上的水钻花饰,也顾不得小笙把妆台左右,弄得乱七八糟,只是哄着说:“好,小笙乖啊,等爹弄完了,带你去吃肉。”
最初,把小笙带到戏院来,是想着叫小笙多听几出戏,被这种气氛熏陶一下。
谁曾想,艺术细胞没熏出来,淘气的因子却越来越强,又有三癞子和那班主的刻意哄着,小家伙活泼的很不像话。
与程蝶衣背对着的段小楼,看不下眼了,一把捞起跑来跑去的小笙,假装凶狠地说:“吃肉吃肉就知道吃肉,你自己都快成肉球了。”
小笙一点儿不怕段小楼,他现在可是有倚仗的。有他爹爹在,这个戏楼,就没有人敢凶他。
他拿着吃得只剩一、两个山楂的糖葫芦棒棒,点了点段小楼被黑罩子勒得光裸的前额,“伯伯最坏了,我晚上要去告诉菊仙婶婶。”
这小东西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胡乱告状,自己上一次至于被菊仙抓得一脸花,上妆都困难吗?
事后,自己去找程蝶衣和花清远理论,程蝶衣护犊子护得都不让他开口。直接就反咬一口,说他自己做事不检点,记性糊涂,分不清东西,凭什么说人家儿子?早已没有了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师兄的乖巧模样……,段小楼彻底黑线了。
“你个小家伙,这才多大,就懂得告状,这很不好……”段小楼试图给小家伙上一堂教育课,话还没有说完,小家伙就打断了他,“婶婶说我这样很好很乖,婶婶还说,伯伯你下次再胡乱捡荷包,我告诉她,她就给我做好多好多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