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愿意听,我愿意听你哄我,”从来没有被人哄过的人,巴着花清远的手臂,靠近了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浑浑噩噩地提要求,花清远竟真的应了,还给自己哼歌,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我前一世是个私生子,我家在东南亚那边,你可能没有听过,那里毒品多、□多、雇佣军多,就是没有什么好人,我母亲是中越混血,出身不好,父亲……父亲的身份不好说,背景有点复杂,我六岁那年,我妈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他腿脚不好,医生说这一辈子是不能正常走的,我却很喜欢他,那时我暗暗想过,他就算没有脚也没有什么,他有我这个哥哥,不用脚也能有许多人背他走的……”
夜越来越深,周围也越来越宁静,只有花清远听不出什么语气的声音在缓慢地诉说,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程蝶衣听不懂的,听着听着就困了,半个身子都被花清远搂在怀里,也不觉得冷,上下眼皮没打几下架呢,就睡着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睡沉了,花清远也不说了,他伸手把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来,稳稳地从柴垛上飘了下去。
初春的柴垛,经一冬的耗用,本也不高。何况花清远前世是练过的,来了以后,闲着无事也拣起了些,这一米多高的地方,他窜上跳下的,不带一点灰尘,更是没有惊到怀里的人。
望着天边那轮钩月,他突然有点想他的幺儿,前一世,只有幺儿是让他挂心的。
从同父异母的兄长那里篡了权后,他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也难逃这样的下场,死他是不怕的,但他死了他的幺儿怎么办?
他早早地为幺儿做了打算,送幺儿去国外最好的大学,用尽一切能力给幺儿办了瑞士的国籍,每年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带幺儿去全世界闲逛,用尽一切办法哄着幺用开心,让幺儿开眼界,直到幺儿也恍恍惚惚地念下两个名牌大学的文凭,开始有了他自己正经的生意。
说来可笑,亲哥哥做的是匪,当然明面上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匪,但兵匪一家,他在那个东南亚混乱的小国里做着军备司令,其实就如土匪一样的,而他的弟弟在欧洲最发达的国家做的却是律师,这多有意思。
就像他死后,来到这个世界,成了花清远一样的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辑的通知这周日入V,汗……,说实话,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的存稿啊!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跟随,希望继续支持!
☆、总有个理
花清远开着的小轿车才进入程蝶衣宅邸所在的胡筒,就看到戏班那老板端着肩膀在高高悬挂着‘程府’两字的匾额下来回踱步呢,不过是两天没有唱戏,这就来催了?
坐在后排座的程蝶衣放了一天的风筝,有些累,正闭目养神,手边还放着花清远给他做的风筝。
乡下的条件很简陋,花清远便是有双巧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个村子翻凑了半晌,又许了重金,才只是用蔑子拼的平行四边形,糊了一张大白纸,想找点水彩颜料画上些装饰,都是没有的。
即使这样,程蝶衣还欢喜个不停,一直跟在花清远的身后,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花清远总害怕回身太急就会踩到他。
程蝶衣是心思灵巧的,教什么都会,哪怕没有玩过,看花清远放了一会儿,试了一下手,这风筝就放得要入云端里了。
他自是兴高采烈的几乎要跳起来了,花清远也在一旁拍掌夸赞,称他聪明,弄得他自己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的时候学戏,一句不对,就是少不得挨一下子的。学对了,师傅也不会称他一声‘好’的,仿佛那是应该应份的,没人念着他不过毛头稚龄。如今不过是磕磕绊绊地放个风筝就被夸了,他便舍不得把那风筝放到天上去了,只想搂在胸口,抱上一辈子。
花清远把车停好,先下了车后,拉开后车门,扶着迷迷糊糊的程蝶衣下来,“到了?我正好乏了……”连玩了两天,玩得时候觉不出累来,这真正返回来了,才觉得身子像要散架子似的。
程蝶衣的话还未说完呢,那边已经匆匆跑过来的那老板,见缝插针地说:“哎呀,我的角儿,你可回来了。”
那老板这一声说得很突然,像平地起的一声炸雷,程蝶衣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着实被吓了一下,倒退了一步,跌进了站在他身后、与他半步距离的花清远的怀里。
花清远伸手揽住程蝶衣,不悦地看了一眼那班主,“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那班主是被狼撵了吗?”
那班主连忙赔笑,“瞧六少爷您说的,好好的哪来的狼,到是被群羊追得四处跑,蝶衣这一停戏,可不得了,那戏迷都闹到大门口嚷嚷去了,这知道的是蝶衣累了要歇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那五,把蝶衣怎么样了呢,哈哈……”
那班主自顾自地笑着,花清远和程蝶衣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花清远的目光犹其冷淡,程蝶衣刚想要开口,花清远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为此烦心,有自己处理就是了。
“那老板是想,经前天的事后,蝶衣的戏迷沉稳不住了?还是那老板,你有些沉稳不住了,”前一个是问号,后面的就不是哪个符号能表达的了,花清远的态度明显从不悦上升到了暗藏怒气。
那老板暗道不好,自认触了霉头,他如今这是哪个都惹不起了,程蝶衣是角儿、段小楼是角儿,花清远倒不是角儿,但人家是大爷,只有他……
这要是当年,段小楼和程蝶衣刚初道时,倒也好摆弄,但现在,角儿牌大了,就不是他这个班主说得算的了,何况还有一位死心护着的。他觉得压力很大啊。事不好做,人心不好围啊。
“有什么事,我们屋里说去吧,这么站在外面,成何体统!”
花清远见着程蝶衣绻染着疲色的脸孔,埋怨着那老板不懂事,不就是几场戏份钱吗?大不了他出。用得着堵到家门口来吗?好像他家蝶衣偷懒似的。
进了程府堂内,花清远吩咐了小厮多烧热水,用他带来的檀香把程蝶衣的卧房熏上一熏,再备些软糯易消化的吃食。
看着缩头缩脑、小心翼翼跟在他和程蝶衣身后的那老板,花清远还是说了一句,“那老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饭吧。”毕竟是程蝶衣的掌柜的,事情不好做的太绝,还是要给这人几分薄面的。
程蝶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是个极厌张罗这些事的人,他与俗务并不精通,以前在外面撑场面的也多是段小楼,他能少说一句,绝不会多说一句,如今有了花清远,他更是乐意都由花清远替他操心。
“这……那好吧!”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那老板舍不得走,见花清远出口留他,连忙顺着台阶下,应着。
晚饭真是稀粥小菜,很是平常,并没有因为多了那老板这位‘客人’而添加什么菜式。
花清远抬了几下筷子,没吃几口,程蝶衣的胃口倒是极好的,连着喝了两碗粥。
席间,那老板有几次想提起戏院子的事,都被花清远带过去了,等着程蝶衣吃完,那边的水也烧好了,花清远才说:“蝶衣先去洗洗吧,我这里陪着那老板多吃会儿。”
程蝶衣知道他们要说话,自己又是极乏了,点头,“嗯,我先去了,你们也别太晚。”外面已然有些擦黑了。
程蝶衣走后,花清远放下手里的筷子,面色上的温和一扫全无,神情淡淡地问那老板,“说吧,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今儿一大早,巡捕房过来人,把咱们戏园子封了,”今天早上的事恍惚是做梦一般,那几个人明明都是花钱打点过的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提前连个气都不通一通,那老板心里那个恨啊。
偏偏这个时候花清远还不在,他去找段小楼商量,段小楼也是无计可施,倒是菊仙很镇定,说不会有事的,让他来程蝶衣这边等着,果不其然,这该等来的都等来了。
“是我让封的,”花清远一句话,那老板刚意思进嘴里的粥差点没把他呛个好歹,他瞪大眼睛看着花清远,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这是怎么说的呢?”
“避避风头也好,”花清远只说了这么一句,多解释的话,他就没有了。
那老板怎么听得懂,他几乎要扒住花清远的衣角了,那戏院和那个戏班子是他半生的心血,对他而言是绝不能出半点差池的。
“六少爷,你,你这是何意啊,是不是咱们哪点儿没做到,您老说,但凡是我那五能张罗得到的,只要你老一句话,叫我那五怎么都行!”
那老板这么说着,就差给花清远跪下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这一年多里,他们净是从花清远身上讨便宜了,就从来没给花清远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