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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 (逸青)


  
  只好一头埋进工作里,大脑被瞬间填满,把自己那些破事忘了个干净。

54

  封逸远一脑袋扎进工作,整半个月没抽出身来。公司合并后破事实在太多,他又身在这个集人事后勤于一身,掰开揉碎全是陈芝麻烂谷子替人擦屁股干杂事的行政部,觉得自己活像个豪门里的保姆,在一干未婚剩女的嘴碎声里哺喂风信这才刚会走路的少爷。
  
  最近气温陡升,办公室的空调又偏偏坏了,他在向阳一面的屋子最靠窗边的位置,每天留的汗都够把桌上那盆多肉活活淹死。
  
  这位置大概很适合信祁,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热了。
  
  他很想光着膀子秀一下`身材放飞自我,可在秋凌那能随时把他凌迟的目光里,又只好乖乖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向后勤报修的次数比他那多肉的叶子还多,终于在风信一干事务都回归正轨,曾经天信停牌的股票改头换面重新上市以后,后勤部得以腾出空闲来修好了罢工多日的空调机。
  
  冷风随着扇叶摆到他这里,吹醒了他忙碌多日混沌的大脑。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按亮手机屏幕,屏保上的日期和时间正挡在美图过的信祁睡颜上,为了保持美观调成了白字,因而不太明显。他辨认清楚今天的日期,一怔之下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嘛。
  
  5月23号,不知不觉竟已月底了。
  
  难怪前天和大前天钱芳芳一直抽风似的嚷嚷没人跟自己表白,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嘴角紧紧地绷直了,什么告白不告白他并不在意,他一个有家有室的大老爷们才没兴趣去玩这些小女生喜欢的东西。让他懊恼的是他居然把母亲的忌日给忙忘了。
  
  六年前的5月21号,他已经在戒毒所里面蹲着,母亲在那一天投了湖自杀。一小片人工湖,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在里面划过船,后来生意淡了便疏于管理,现在也不知那景点还在不在。
  
  不知是不是被水底的水草缠了脚,她的尸体竟在水里沉了三天才被发现。父亲认尸过后瞬间便崩溃了,疯了一天又冷静了一天,最后还是冲到信博仁面前举起了刀。
  
  父母的忌日并不在同一天,他看着自动灭掉的手机屏,安慰自己说错过了521,还有个526。
  
  解开了锁屏去翻日历,手机的背景还是锁屏那张图,细看却能发现些差异——这张的信祁微睁开眼,眼里带着点儿刚睡醒的惺忪和发现被偷拍的茫然无措。
  
  26号是个周天,正好省去了跟单位请假。
  
  
  这天信祁刚睡下午觉,封逸远躺在他身边瞪着天花板,听到身边人呼吸平稳了,便侧身拿手支着头盯着他瞧,瞧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地退下床,没穿拖鞋就溜出了屋。
  
  虽然近段时间信祁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可还是睡得轻,很容易被动静吵醒。封逸远做贼似的挨墙蹭到了玄关,换衣服都是悄悄的,又小心翼翼勾过车钥匙,最后轻轻掩住了门。
  
  防盗门不可避免的“咔嗒”一响,他赶紧一溜烟地跑了,生怕某人被他惊醒追出来。
  
  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个什么劲儿。
  
  轻车熟路地开往墓园,墓园和往常一样安静而肃穆,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墓前那一簇凭空多出来的小白花。
  
  封逸远身上只穿了一件半袖,让墓地的小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冷。墓前的白花是新放的,但又不是太新,即便包装得精致,花瓣也还是让太阳炙烤得失去了水分,蔫头耷脑的,估计很快就会被工作人员清扫干净。
  
  他轻轻捏了捏眉心,几乎以为自己忙昏了头,难道他21号已经来过,又莫名其妙给忘了?
  
  转念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天他正上班不说,这花也不是他会买的那种风格。想来想去只有信祁,上门口一问出入登记,还果真是他。
  
  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忌日到了居然不提醒他,还自己偷偷跑来放了束白花。封逸远挠挠头,按礼节简单地拜了拜,又开车回家。
  
  一进门就见信祁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应该是睡渴了找水,就着茶几上的玻璃杯猛灌了一通:“你去哪儿了?”
  
  “墓地。”封逸远也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
  
  信祁明显一怔,眼珠跟着他转,好像在等他问些什么。见他不问,只好自己主动:“周二那天我替你去过了,看你忙,就没跟你说。”
  
  封逸远一句“你怎么能代替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连忙抿紧了唇,把那话锁在牙齿缝里。他估计他要说了信祁又要吃心,只好干巴巴地回了声“哦”。
  
  “你要不愿意,我以后不会去了。”信祁苦笑,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不管是外人干涉他们家事,还是害人者去看望被害者,一个像狗拿耗子,一个像黄鼬哭鸡。
  
  “不,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封逸远一见他受伤的表情,连忙摆手,“我不是说你不该去,是……觉得我不该缺席。我姐两年不回肯定两年不去祭扫,我再不去,实在说不通。”
  
  信祁不知听进去没有,点了点头。
  
  封逸远瞧着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别处也就算了,墓地这种地方,平常人又不多,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呼救都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信祁神色一动,面部线条终于柔和下来:“嗯。”
  
  封逸远坐到他身边,没忍住在他额头亲了亲,低声说:“咱俩之间不用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你有那心眼儿,倒不如……”一时间竟找不出该“倒不如”什么,只好随口拉了个替罪羊,“倒不如帮我想想,该怎么应付我那每天恨不得拿眼神从我身上剜下二两肉的上司。”
  
  “上司?”眉毛轻微地挑了挑。
  
  
  封逸远忙了半个月,夏东升比他更忙,才四十出头的人,发际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后退。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夏总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个能力强的总经理过来,可屡次三番骚扰信祁,这货居然对他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跟他见面谈谈。
  
  夏总忙得焦头烂额,只好忍痛降低标准,可一旦有了信祁这杆标杆,他看公司里那几个副总就谁都不顺眼,觉得哪一个也胜任不了这个职位。
  
  走投无路的夏总只好放弃了内部培养这条路,招聘消息往网上一贴,心说这普天之大,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捞只跟信祁旗鼓相当的人才来吧。
  
  虽然风信刚刚起步,但以他的经验,还是自诩有把握在两年以内重登天信当年的辉煌,只要这人才来了,他就算搬空粮仓也得把他留住。
  
  没想到某只耗子不知嗑错了什么药,一改之前的避之不及,居然跑过来自投罗网了。
  
  
  “哎!小封!小封!”
  
  封逸远停住刚从厕所出来往办公室走的脚步,一扭头看到有人急匆匆追上来,丝毫不见外地搭住他的肩膀。
  
  他一愣才想起这人是谁,人事部的一个经理,三十来岁,姓陈,给他为数不多的印象是个自来熟。
  
  他一时间没想通对方为什么找自己,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便问:“怎么了陈经理?秋凌姐在办公室呢。”
  
  “不不,我不找她,我找你。”陈经理一脸神秘地把他拉到墙角,轻咳一声,“那个,小封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封逸远一头雾水,心说自己职位又没他高,他要有什么活儿派下来那自己还不得肝脑涂地吗,怎么现在搞得跟求他似的。没好接话,只向他投去了疑问的视线。
  
  “咳,是这么回事,”陈经理又压低了声音,一指手表,“我今天跟人约好了相亲,马上就要到时间了,结果本来答应跟我换班那同事病了,没来。所以你看能不能……”
  
  “那你就请个假走呗,批个假又不难。我又不是你们人事的,去了也不顶事啊。”
  
  “不,主要是……今天,就一会儿,有个面试,还挺重要的,不能少个人。”
  
  封逸远更蒙了,随口问:“什么面试?”
  
  “夏总不是要招总经理吗。”
  
  封逸远一听见那仨字,顿时瞪大了眼,差点一口唾沫把自己呛死。忙摆手说:“不不不,陈经理你可太抬举我了,这活儿我可干不了。首先我不是人事的,其次我没当过面试官,又是个这么重要的职位……您还是找别人吧。”
  
  他说着就要脚底抹油,被对方一把揪了回来:“别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我那帮同事比我还忙。你又跟夏总熟,他知道你来替我也不会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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