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已将他的西裤褪到腿根,倏地抬头,眼神像头挨了猎人枪子儿的狼:“五年前我也是这样问你的!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他一把掐住信祁的大腿,将针头抵在他股沟处用力刺了进去。
2
冰冷的针头刺进皮肤,正中大腿根部血液涌动的静脉。
信祁牙齿在轻轻地打颤,可到了这种时候,脑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挣扎——自然也挣扎不得,惊惧交织的双眼换上一副决绝的漠然:“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你要折磨我,我也奉陪到底。”
厉行的动作并未因他的话语而停下,继续缓慢地推净了针管里的液体,眼皮一抬,笑模样地注视他:“信总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折磨’?我可是好心给你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调味品,整日泡在公司加班,你不累吗?据说你已经连续五年没有休年假了,这多不好,你再不消遣一把,可就要老了。”
信祁疲倦地闭上眼,紧紧抿起了唇,似乎放弃了跟他交流。
厉行弹了弹烟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魏成忽然在身后干巴巴地开口:“厉哥,他这第一次就‘开天窗’,能受得了吗?万一闹出人命来……”
“受得了受不了都得给我受着,”唇角慢慢地绷直了,鼻端随着烟雾逸出冷冷的一哼,“他要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
海洛因随着血液上行,很快在体内生效。信祁的呼吸先是凌乱几分,随后被拉长、放缓,好像跟意识脱了节。
眉心褶皱渐渐地展平了,他整个人平静下来,只有心脏在鼓噪地乱跳。厉行盯着他被水打湿的前襟,蓦地伸手在他领口用力一扯,扣子欢蹦乱跳地响了一地,黑衬衫下裸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眉梢一撩,视线毫不客气地钻进领口,仿佛自己领地似的巡睃一圈:“衣、冠、禽、兽,我这么称呼你不过分吧?”
“咳,”魏成煞风景地干咳一声,“咱们什么时候联系姓信的?”
厉行被他打断,十分不爽地掀他一眼,站起身来弹一弹烟灰:“你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信祁的手机呢?”
“在这。”
“有没有定位?”
“他的私人手机,检查过了,没定位。密码是……”
厉行没听他最后一句,接过手机,直接把信祁的手指按在上面解了锁。
魏成:“……”
信祁垂着头任他摆弄,意识早在幻觉的海洋里徜徉了一圈,丝毫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被拍了照。拍之前厉行还好心地帮他系起腰带,拢了拢领口,勉强维持住衣冠楚楚的模样。
随后从通讯录里揪出一个备注为“a”的号码,将照片以彩信的形式发了过去。
那个号码正是信博仁的,天信集团的董事长,信祁的父亲。没过几分钟,号码就打来了电话,厉行抽掉最后一口烟,双指一拧捻灭了烟屁股,才慢吞吞地打开事先装好的变声软件,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边却没有声音,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诡异的僵持持续了十几秒,还是信博仁首先妥协,声音压得极低:“放了信祁。”
“放了?”被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显得格外滑稽,“这恐怕不行,我邀请信总来做客,怎么也得尽了地主之谊——客人还没尽兴,我怎么能先赶人家走呢?您说是吗,信董事长?”
那边沉默了两秒,又让了一步:“你要怎么才能放人?”
“这个嘛……”厉行故意拖长了尾音,好像认真思索似的,“实不相瞒,小弟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搞点钱来花花——不知信董肯不肯赏我这个脸。”
“你要多少钱?”
“两千万。”
信博仁的冷静终于被撕破了口,音量抬高了两个度:“两千万?!你狮子大开口?!”
厉行绕着信祁慢慢地踱步:“对,我就是狮子大开口。对于信董来说,两千万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动动手指就能换儿子安全,信董叱咤业界这么多年,这点利害关系不会算不清楚吧?”
信博仁又是一阵沉默:“我给你两千万,你就放人?”
“信董想多了。两千万只是买你儿子的命,你给我两千万,我能保证你见到活着的信祁。至于其他的……”
“疯子。你去跟警察要吧!”
“信董先别挂,且听我把话说完,”厉行被打断依然不慌不忙,“两千万,我不多要一分,也不少要一分。如果信董想通了,就把钱打到信祁的个人账户上,我保证他回去的时候依然活蹦乱跳——哦不,活蹦乱跳估计有点悬,我保证他能步履生风。”
信博仁果然没有挂电话,也没再出声,厉行继续说:“如果信董想报警,我也不拦着,反正我是个亡命徒,不知道你儿子跟我谁的命更重要。”
他说完,便将通话挂断,同时将手机关机。一扭头看到魏成正盯着信祁和扔掉的针管,满脸兴奋地轻舔下唇,不由眉头一拧,擦着天花板一巴掌抽歪他抖擞的头发:“看什么呢!还想进去呆两年是不是?再露出这种表情,马上给我滚蛋!”
魏成浑身一抖,立刻低头认错:“我错了厉哥!以后再也不敢了!”
“亏你还当过兵,就你这点自制力,真给解放军丢脸。”
魏成方方正正的下巴几乎贴到胸口,脸皮又烫起来:“哥你就别再提那些事了,我当时也是……我这不早让部队轰出来了吗。”
厉行再白他一眼,手摸到了兜里的烟,指尖轻划,想拿却没拿出来。
他跟魏成在戒毒所认识,魏成比他晚进去一个月,年纪也小他一个月,吸毒的时间却长他半个年头。他家人嫌他丢脸,把他送进戒毒所就再没管过,宁可不认他这个儿子也不肯再让他踏进家门半步。魏成无处可去,出来后便跟着厉行混,从当初穷得一天一个馒头,到现在开得起车住得起房泡得了女人,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现今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厉行给的,如果没有厉行的督促,他可能早就去抢去偷,再拿那些脏钱去买白粉。从戒毒所出来的人,走上复吸这条路的有很多,可厉行三年里一次也没有再碰过,即便那玩意放在眼前也一把挥开。所以魏成是打心眼里敬佩他,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哥。
“厉哥,你说那姓信的……到底肯不肯出两千万来换信祁的命?”
“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厉行乜斜一眼半死不活的信祁,“他虽然是个废物,可两千万这个价码还是值得起的。”
就冲他手里的东西,别说两千万,两亿信博仁都肯掏。
“那咱们现在……”
“等。等钱送到我们手上,再开始下一步计划。在这之前你该干嘛干嘛去,前天不还说谈了个女朋友,把人冷落了也不好,约会去吧。记得把严你的嘴。”他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魏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因为胳膊不能抬得太高,这姿势多少让人发笑:“自然自然。那厉哥,我走了?”
“滚。”
这声滚却说得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反而像朋友之间的玩笑。厉行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一瞬,继而浑身轻颤着微停了呼吸,表情瞬间被扭曲取代。
衬衣的扣子又松开一颗,他喘不过气似的皱起眉头,视线落向地上的针管,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脚踢开。他大步走离仓库,匆匆关闭铁门,独自走进仓库不远处的一间小平房里。
他一进屋便立刻反锁房门,外衣甩掉扔在一边,随手按开空调调到十六度,一屁股坐进椅子,单手掐住两边太阳穴。
这间屋子非常的小,小到只有十平米,一门一窗,摆着一床一桌一椅,墙上的空调很新,是今年刚买的。冷风很快把这十平米的小屋吹透,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勾勒出匀称的身形。他打了个寒颤,却不肯把温度调高,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酒心巧克力。
每当对毒品产生念想,他就会吃上几颗巧克力,纯正的黑巧与高度数的烈酒在嘴里化开,苦味会让他瞬间镇定。他讨厌苦的东西,也讨厌喝酒,但这种时候这两样加在一起,也不及他对那东西厌恶的百分之一。
有多厌恶,同时就有多想。毒品就是这么一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就像信祁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埋藏的欲`望终于被再次压回属于它的黑暗。魏成当然不会知道,他对那支针管里透明液体的渴望,也同样在厉行身上生效。掐住信祁大腿的时候,他的手是冰冷的,理智只差一点点就要溃不成军,他几乎想要把那针管倒过来,让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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