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弹了弹袖子上的清露,手持竹笛,款步而出。
“你细细说来。”
仆人在一侧躬身领着,边走边说,把宣旨的人,穿的衣服,自己的猜测都一一讲了。吴成颔首,心里却有些打鼓,听七郎而言,家里并不是什么世族大家,唐朝公主一向彪悍,惯于拉拢文人墨客、落魄士人。可从昨天宴席可看,在以作诗作赋极为寻常的情况下,自己并没有赋诗,也没有高谈阔论,也没有引起他人的异样,可见这原身也不是什么高才之士。
吴成边走边思考,还是不得其法。只能随机应变了。
大厅摆放着香案,一个面白无须的有些发胖的公公正坐在高椅上品茶,脸上倒不见一丝不耐烦。
看见六郎进了门,那公公眼中细细打量了子都一眼。
不愧是仙子之姿容,莲花般清洁,手持竹笛,风华尽染。不愧能让公主高看一眼。
“张六郎,好福气呀,公主亲自设下宴席,遣咱家特地走着一趟,亲自邀请您到公主府上一叙。”李公公眼睛微眯,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
吴成不知这公主是何人,但是情势不妙,也不知道是和缘由才特地邀请自己。唐朝士族门阀还是挺盛行的,难道他原身所在的张家还有用处,是否会成为朝廷下的第一批刀下亡魂。
“不知是何日赴宴,可是明日?”吴成有些推脱。他对周遭的环境还不熟悉,唯恐在公主府里犯下什么错误。
“六郎无需紧张,不如现在就走,五郎就在公主府上任职,倒是可以一叙。”李公公心中闪过一丝疑问,这六郎不是一向自视甚高,眼中不容沙子,脾气也是不好,怎么说话到挺有礼貌的。
传言还是有误的。
吴成无法,他只能前行。对仆人吩咐道:你去厨房一趟。
仆人对吴成躬身后退出。
吴成跟着李公公坐着软轿,心情挺忐忑,手里握着竹笛,神马,竹笛居然忘记放下。他就当是那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以此来自我安慰吧。
软轿上铺设的甚是华贵,有袅袅香烟从香炉里飘起,吴成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太损形象了。至于暗箱神马的,他绝对不好奇。不过公主作为唐朝剽悍的皇亲国戚,吴成还是忍不住八卦,她们的坐骑是不是就和英国王室一样什么防弹系统,和日本王室的各种迷信物品等等,有各种神秘吗?
吴成的发散思维使得他的软轿之行还是挺顺利的,起码没有出现吐了这种窘迫的状况。
但是这洛阳的公主府到底是谁呀?吴成继续保持疑问,但是他面上还是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轻轻松松,高高雅雅。
李公公察言观色一番,这六郎不愧为宰相后人,公主先前请的人与他相比不是一个档次上的,高下立现。
往常那些人,一边鄙视一边羡慕,对着公主府上的满室华翠,亭台楼阁那是嗔目结舌,脑袋都要黏在上面了。现在这六郎眼神里透着冷静,也没有四处张望,可见这家教甚是不错。
李公公脸上堆满笑意,“六郎,请随咱家来。”
吴成轻轻点了下头,道了句:“有劳了。”心里却是狂扎小人,泥煤,他会不会的面部瘫痪呢,他越来越有隐臻的风范了,师父,难道我就步你后尘了吗,我堂堂大好阳光少年,就活生生的成为面瘫了。
不等吴成继续心里狂吼,远处一俊秀男子脸上带着笑容踏着阳光而来,泥煤,那不是他五哥嘛。
“六弟,你可来了,公主让我来接你。”六郎笑意妍妍。
吴成立马打了个激灵,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怎么就笑的那么贱呢?
李公公笑容更深几分,“五郎和六郎你们站在一起可真是玉树临风啊,比之谢家人物可真是不逊呀。”
“承蒙夸赞。五郎拜谢了,还请公公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郎君这可折煞咱家了。”李公公心里喟叹,这五郎虽不如六郎姿容美,添了几分尘世之气,倒是更会做人。
李公公在前面引路,五郎与六郎相携而行,一路上害的不少公主府上的丫鬟侍女红了脸。
“六郎,待会见了公主,可要把脾气收收。”五郎在吴成耳边谆谆教导。
吴成闻言,他原身到底是脾气有多坏,冷面都被认为是正常的,估计是不是讽刺别人几句才是他的常态。
到底是什么事情,吴成刚想把问题抛向五郎,就听到一阵鸣翠之音,缠绕廖廖。似乎从乐声中可以听到鸟鸣,听到孔雀开屏的声音,闻到花香,看到蜜蜂和蝴蝶繁忙的身姿,看到花下美人轻眠,宿在芬芳花海里。周边都是自由舒展的风和花,耳边的丝竹渐渐消音,吴成才从乐声里收回来,他这是被乐声所惑,又不是海妖的歌声,难道原身是个敏感的音乐家不成。大概真是,音乐家、画家这种搞艺术的脾气性格都挺与普通人不同的。
“六郎,你又沉迷于乐声之中。公主,你看我所说不错吧。”
“易之,这就是你的弟弟,人似莲花胜却仙人的六郎。”太平公主面上一喜,这五郎果然知情知趣。
“六郎,且前行些。”太平公主眼中激赞,这等妙人,太美了。尤其是看上去如此纯洁、不谙世事,但又处处风华毕露,这种美好之人真是挠住她的痒处。更何况她那历经世事,看惯聪明机敏之人的母亲呢,最是喜欢这般纯净的仙人了。
吴成脑中惊雷,到底这公主是想干嘛。
21第一穿
一枝红杏
吴成正欲说话,五郎却阻止他,牵着他手坐到席前。
太平公主设下宴席,比照古代周天子的标准又重了几分,百道宫廷菜肴之外更有地方名菜。
五郎目瞪口呆的表情取悦了他,而吴成的不动神色更是让她心里添了几分赞叹。
“乐起。”太平公主想要震震吴成。
八佾之舞,自汉朝已经消亡的宫廷乐,吴成看着鱼贯而出的六十四个人排成八排,各自执起不同乐器,气势恢宏,肃穆庄严,让人心生崇敬。乐声停下,众人齐声高赞:圣明之君,泽披万世。
吴成心中大为激动,这公主果真是胆大如天,孔子讲“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这公主拉拢他想要造反不成。
太平公主见吴成脸上表情微变,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她坐在主位上,双手合拍,她身边的贴身侍女退席带来一批舞女。“听闻六郎喜爱仙乐,不知道我公主府里编舞如何?”
说罢,舞蹈起。
一红衣面纱女子身形高挑,眉梢轻挑,一双妙目含情带水。身姿翩跹如燕,舞剑起落,如同灯盏转换,棋子零星。
周围白衣女子环绕成圈,手执丝绸,不断跳起,抖出一阵一阵花浪。而红衣女子妙目含悲,剑带寒意,星眸冰冷,在阳光映照下浓艳绮丽,在周围白衣女子的衬托下,更增几分殊色。
五郎沉醉于绝妙编舞中,他几乎想要加入跳舞的队伍中,感受爱与恨的蓬勃情谊。吴成却带着半分清醒,对引诱人的乐声似有抵触。
舞停,独独红衣女子站在中央,白衣女子们已经秩序井然的退下了。
“六郎,可满意这编舞,此人就是编舞之人。”太平公主眼中带着期许的看着吴成。要知道这人可是他从武三思那里抢来的。名声远播,响彻九霄。
吴成本不认识这名人,他尚不知道如何回答。如若他答妙哉,妙哉,那公主问他妙在何处,他又如何作答。若他答不甚满意,那公主追问不好回答,这编舞之人定是心高气傲之人,也定会收到责罚。
当真不容易回答。而且,他早饭还没有吃,满席美食,他只能心里使劲咽唾沫,遭罪呀!
师父说,得道高僧高在悟上,他们只要装装样子沉默不语,别人自会自我理解,还会称赞高僧不愧为高僧,禅意深远。
吴成手执竹笛,笑而不答。似乎万道风景虚化为他的衬托。
临风而笑,望断洛阳。那一刻的风华绝代让太平公主觉得自己的问话似乎在无意间亵渎了仙人。
太平公主挥手让红衣女子退下,却不料他开口了。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排的舞。”那红衣女子解下面纱,吴成大感震惊,女娇娥原是男儿身。
“柳叶,退下。不容你无理。”太平公主觉得自己这个男宠似乎太过自傲,居然敢不对自己行礼还擅自对客人无状。虽说她原本是让他对六郎试探一番。
“公主,请你让我听听这位高人的高见。”红衣男郎脸色绯红,他一向是听人赞美,被人捧着的,那威名赫赫的武三思还不是对自己俯首,这公主还不是对自己高看一眼,凭什么这个黄毛小儿就敢无视他。
吴成听着台下这个人,大感头疼。心高气傲且爱较真的艺人最难缠了。他该肿么办?
太平公主脸色微变,不过是下九流之人,还敢对宰相后人呼哧,被人宠的找不到北了吧。戏子而已,少一个对她而言,不过是少一个解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