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宇凡脸色难看了许多,一直挨到中午下课,他基本都在神游。老师们只以为他人不舒服,都没说什么。下课铃一响,他居然第一个冲出教室!要知道,平时他去吃饭,都是王敬尘陪着他坐了七八分钟才慢吞吞地往食堂走去。王敬尘对庄宇凡提的“为什么要浪费七八分钟”的回答是:“一下课所有人都往那挤,你就是飞毛腿也跑不过初一年的,他们班级在一楼。七八分钟后打菜的散了些,我们下去不用挤更不用排队,你觉得好不好?”
王敬尘说:“那好吃的都被人买光了。”
庄宇凡说:“没事,我从家里带了自己弄的鸡腿,你喜欢要吃卤肉,我也带一点。”
今天,他就带了卤肉。拜他那只知道玩乐的林芬所赐,他现在学会了卤肉和卤鸡腿,不过这都是王敬尘喜欢吃的。
这天中午,庄宇凡一个人坐在食堂一角吃着两人份的卤肉,大概是塞了太多,觉得胸口很闷,塞了团棉花似的,呼吸很困难,堵得他心里难受,鼻子发酸。
王敬尘在几个要好朋友的关怀目光中,声音闷闷地说:“走吧,我奶奶今天给我做了干煸五花肉,你们有口福了。”
本来,他想跟庄宇凡一起吃的。
这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一开始班上同学都很好奇,胆子大的还问过王敬尘,他苦笑着也不回答,就拿着球往操场跑。
初三的体育课大多数被其他科目老师征用了。其他初中没这样紧迫严峻的情况,但他们学校不同,是全镇最好的中学,历年升学率都被同行盯着,作为表率,能不提早挥舞鞭子么?
就是知道了田蕊跟王敬尘交往的事就是个乌龙,庄宇凡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像所有的中二少年一样,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辩证的漩涡里:当他想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和想法说出来,一个恶狠狠的小人就在他眼前笑:“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人就是可怜你遭遇,又对你有点愧疚才那么让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于是他就咬咬牙作罢。
可是另一个小人又在眼前唉声叹气:“你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怎么能因为一个误会说没就没?他对你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还要开口问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于是他张了张嘴想问,时机总是那么不凑巧,王敬尘不是斜对着他坐就是跟前后桌聊天,冲动一漏光就无法再一鼓作气了。
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初三上学期期末。在考试结束,大家商量着去放飞去happy,男生以王敬尘为中心,女生以田蕊为中心,几乎全票通过都要去镇上新开的KTV玩。
那一年,KTV还挺新潮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去,王敬尘说认识里面的领班,可以订个大包厢。
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商量,零食要不要自己偷偷带,因为里面的东西比较贵的时候,庄宇凡背着书包从后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写得特别无聊没人看哈哈(///▽///)没事儿有人没人看都写下去~嘿嘿
第10章 第十章
那么几秒,班级安静得很,一致对少年那个孤傲的背影投注目礼,不过王敬尘例外,他只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桌面,沉默。
他也难受,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按以前,他是上赶着去找庄宇凡,去逗他,去哄他,让两个人恢复愉快亲密的状态,而不是这样,让人窒息地胶着着。
王敬尘也有少年的负气,他本来就是个躁性子,他自觉对庄宇凡已经是克制许多许多了,为什么他还这样不满意?他又什么不满意?他凭什么发脾气?发了脾气还得他哄?
又不是我女朋友!王敬尘破罐子破摔,心想,我这些年是够贱的。
闷闷不乐了几秒,他又找了个理由: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怎么跟人交流相处。趁这个机会,学学。
王敬尘开朗地很快,很会给自己宽心的理由。于是他的脸又雨过天晴了,说:“就这么定了,晚上七点。迟到的下学期负责擦黑板!”
几个人又很给面子地笑闹一番才陆续回家。
田蕊推着自行车跟他并肩走着,问:“那,庄宇凡真的不问问吗?”
以前班级的集体活动庄宇凡都有参加的,虽然都是王敬尘带着他参加,但庄宇凡并不是全程爱答不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同人相处。
庄宇凡的友好和礼貌建立在王敬尘这根纽带上。
王敬尘也推着自行车,走得很慢。初三开始,他突发奇想地想骑自行车了,还吆喝田蕊一起锻炼身体。他的车就紧挨着庄宇凡的,还经常因为留下打篮球,把庄宇凡跟他的车锁在一起,庄宇凡对此又无奈又气不来,只好捧着课本在篮球场边,边看书边等他,两个人一起走一段,然后在某个路口分开。
到底是因为什么,两个人突然就冷战了?
他抬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叹气说:“爱来不来。”
田蕊不再说话了。
中学门外的林荫道是高高大大的树,庄、田二人走了几米远,从树后走出一个人,他咬着嘴唇,一张脸镀一层凛冽的寒意,他的手搭在自行车车把上,因为过于用力,白皙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就是庄宇凡,他听到了那句“爱来不来”。他知道了王敬尘的态度。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在一点点变冷。他,特别难过,浑身难受,眼睛烫鼻子酸。他,想流泪了。
为了什么?为了当年的言辞恳恳信誓旦旦的王敬尘,为了不足以与外人道的霸道想法,为了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情谊。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过眼睛,骑着车子看也不看地王敬尘身边一米远的地方飞驰而过。
田蕊眼尖,叫道:“你看!庄宇凡!”
王敬尘正看着脚尖垂头丧气地走路,听到了还在想:“那小子自行车早就骑走了,早回家了。”不过还是抬头看,那个背影就是离了十米远,王敬尘一眼就认出,那还真是庄宇凡!
所以,他根本就没回家,他刚才在哪?怎么会从那个方向出来?
王敬尘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树,再去想那背影的决绝,他心里有了个很不好的想法……于是对田蕊说:“班长,如果你想请他来……要不,你联系他试试吧。”
田蕊多聪明,笑着点了点头:“行,我回家联系看看。”
若问王敬尘,长这么大有没有惴惴不安魂不守舍的经历,他大概绞尽脑汁也凑不出三个;加上今天这一个,他才惊讶地发现:不管有几个,这特么全是跟庄宇凡有关!
他一回家就心不在焉地陪奶奶唠几句,听奶奶说他爸这个暑假大概要回来一趟,寄的包裹到了,电话里说还给他寄了个游戏机。王敬尘以单音节回应,听到“游戏机”才反应慢半拍地表示有限的惊喜:“还有游戏机呀?”
奶奶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也知道他今晚要出去外面玩,老人家管不了越来越有主意的少年了,好在这少年玩闹一向很有分寸,所以奶奶又咿咿呀呀地开口:“我跟你说啊,你不好学村里那理发的儿子,才高一年就跟女孩子手牵手了,在街上都叫人撞见了。哎哟你说才多大就晓得这种事啦?你可不准学,知道了?”
王敬尘叹气:“好好,您老人家放宽心,我不觉得她们女孩子多好看,也不想跟她们手牵手,这样可以吧?”
奶奶满意地嗫嚅着,又嚼了一遍她宝贝孙子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敬尘从六点就开始在家里坐立不安,去庄漫雪家把下蛋的母鸡吵了一遍,又帮院子里的花浇了两遍水,还特细心地拔草填土。
芽姐学校也放假了,看到王敬尘祸害的林林总总,开玩笑问:“你这是……有心事?”
王敬尘正发呆,耳边突然有人声,他吓了一跳:“是芽姐啊。”
“你在想什么?花再浇下去要泡死了。”
“没想什么啊。”
“说,是不是想心上人?”
王敬尘眨着眼:“我?心上人?”
“不然?”芽姐背着手绕着他走一圈,“你这模样,就跟我班上那些苦苦追求着心上人的男生一模一样啊。老实交代,谁家姑娘?”
王敬尘摇头,声音却发虚:“没,不是的……”
芽姐也不追问了,转移话题问:“凡凡在班上跟大家相处还好吗?我和妈妈还有妹妹都挺不放心他的。妈妈每周都会打两三个电话,跟他说说话,有时候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妈妈还会赶早班车给他带去。我妈是不是特偏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是捡来的。”说完,自己笑了笑。
王敬尘却没跟着笑。将心比心,自己的妈对其他小孩比较好,心里多少都会有点微词的。不过王敬尘晓得芽姐的脾气,她也是喜欢庄宇凡的,不存在排斥心理。
此时被当事人的亲戚追问那个人在学校过得怎么样,王敬尘后背刷一层冷汗。他有愧于心。
从小到大,他说了太多次“我会照看好凡凡的”“我会保护凡凡的”,这样的话,旁人听得多了,觉得他陪伴庄宇凡成长理所当然;而他本人说得多了,洗脑洗心一般,觉得自己应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