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你这个动作有个寓意,叫——结发。”
“真的啊?”何景阳手下一滞,关唯哈哈笑了起来。
“骗你的。”关唯跳下地去松了松短裤,转了两圈。
何景阳也跟着坐了起来。
“李杰都劝不动你,我就更不行了,又怕越劝你越反感,讨厌我。所以我就想,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要打算守着汽修店,大不了毕业以后我也回来。”
“回来?回哪?”何景阳不解。
“回束水镇,陪你。张飞不就陪着李玉么。”
“陪我干吗?有病啊你?”关唯说得淡定,何景阳听着震惊,喊了出来。
“对啊,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就是喜欢你。”关唯说完这句话,大无畏地和何景阳对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何景阳下地去关了窗户,烦躁地翻起褥子,摸出一根烟点上。
“你看见我现在这副德性了,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你喜欢什么?”
你不是这副德性,你这副德性都是我害的——关唯咬着嘴唇看着何景阳不说话。
“张飞去清河镇呆着,那是因为李玉动不了地方。”话刚出口,何景阳就觉得这例子没举对。
“那你呢?动得了吗?”关唯迅速抓住漏洞,果断出击。
“我——动不动得了,也不能是你陪啊。我要是个女的,实在无以为报了还能嫁给你。”何景阳坐直了,感觉自己总算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你也喜欢我。”关唯走到何景阳跟前儿,低头俯在他耳边重复一遍,“你也喜欢我。”
何景阳一慌,半截烟灰掉在床单上,他起身去掸烟灰,避开关唯越逼越近的脸。
关唯这个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提醒他。
“喜欢啊,那又怎么样?”何景阳强装镇定,决定先认可广义上的“喜欢”。
“你要不肯出去,我就自己先去,看够了外面的荒原绿洲,回来讲给你听。”
何景阳抬头,对上关唯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有一种这人又要二话不说亲上来的预感,赶快想了句话接上:“傻逼,人家都想着往大地方走,你回来能干什么。”
“能干的多下了。看你们镇上这么多游客,我就先从导游干起,然后攒钱盘个小客栈,或者学个什么专业,能把这儿规划成个旅游景点……要么也和张飞一样,当个老师……”
“那我要是不肯回来,就乐意往大地方走呢?”何景阳定了定神,打断关唯的职业畅想。
“啊?你要去哪儿?”
“不是说好咱俩要考一个学校吗?”
关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跟着就俩眼放光跳了起来,一下蹿到何景阳身上,兴奋地摇着他的肩膀问“你是认真的吧?是认真的吧?”
“是是是,你快下去,我这儿还点着烟呢,再给你烫着!”何景阳哭笑不得地要把人从身上摘下去。
没料到关唯忽然搂紧了他的脖子,嘴贴到他耳朵边上,轻声说,“怎么办,更喜欢你了。”
之前听到关唯那句“对不起”时,何景阳的心都要裂了。
他心疼自己,更心疼关唯。
他想尽了办法要让关唯不会为此而内疚。现在终于发现,离得远没用,生活没有交集也没用。
从那件事发生的那一刻起,只要他过得不好,关唯就永远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而现在这句“更喜欢你了”,和之前那句“对不起”,组成了一个魔咒,无论井外的关唯身处荒原还是绿洲,都将被这个魔咒困住,跟着何景阳一起,往井底更深处沉下去。
所以,哪怕为了关唯,他也必须再往起扑腾。
“我就放松一阵子,在青中太紧张了。等过了国庆就回去上课。山顶上的愿我记着呢,可是别的,咱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听着关唯的气息又开始不稳,何景阳轻轻避开了一直贴在他耳朵上的滚烫的嘴唇。
“哦。”关唯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声,“那你好好学,等我放寒假要来检查战果。”
“知道了。”何景阳惆怅地想,他是说得含糊,可也不知道这人听明白了没,竟然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这项链可真丑。头发能理了吗?这样儿看着害怕,象随时要打人。”关唯也学着他揪起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
“项链不戴了,头发明天就理。”何景阳宠溺地看着,任他去绕。
“台球厅,录像厅,什么生活片……”
“不去了,就跟在青中一样,好好学习。”何景阳脸一红,飞快地答。
第二天一早,吃了何妈烙的烙饼,何景阳找了个去青城的车,打发关唯坐上回了青中。
过了国庆返校,原来编外班的学生,有人陆续选择了回旧学校。有的是开学摸底成绩不理想,趁过节期间回去和家人商量好了;有的是的确跟不上青中的节奏。
关唯听多了这类消息,对于何景阳回青中这件事,才惭惭不那么介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没有捱下来。
和何景阳见过面之后,俩人就没有再联系过。
一是何景阳没有打过电话,二是关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这人好不容易肯继续上学了,也不敢轻易打扰,怕他分心。
冬至前后,关唯感冒了一场。感冒好了咳嗽却一直好不了。
校医务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好的止咳糖水给开上喝上,不管用。
直到后来不但咳,每天晚上都要发低烧,李杰硬把他架到自行车上,带到青城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是肺炎。
老徐不敢怠慢,赶快通知了家长。
何伟带着何明丽来学校,把关唯接走了。
这一走,就再没让他回来。
因为何明丽看到大通铺的第一眼,就心疼得掉下眼泪来。
她没想到自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儿子,竟是在这么个原生态的环境下,为了高考在拼命,还要靠棉门帘和炉子取暖。
这事儿关唯可从没和他们说过。
而自己和老公,在干净暖和的家里,过得舒心自在。有时候想想儿子学习成绩稳步攀升,还会越发惬意——简直是罪过。
把关唯接回云州住了院,她就去找陈老师,和云州实中联系好了关唯上学的事情。又回青中办完手续,把东西也全拉了回去。
关唯回云州住了一礼拜的院,周末出院回家看着满屋子的书本行李,才知道这个消息。
何明丽等着儿子生气,她都想好了一整套说辞。
结果关唯也不说话,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直到整理完了,才问她有没有见一个琉璃嘎崩儿,还有一个玻璃盒子里面装的全是水果糖。
“哦!那两件东西啊。”关妈心里一松,“扔了。都是易碎品,放哪也不合适,再说你多大人了……”
“妈!你赔我!”关唯委屈了半天,眼泪一直在打转,终于名正言顺地哭了出来。
朱保平给他的那张小破画都从墙上摘下来拿回来了,他最心爱的两样东西反倒扔了。
关妈现成的一整套说辞完全用不上,赶快澄清说自己没扔,“还搁那个小木头箱子里呢,就是没带上。你问问人,要不给你寄回来?”
关唯一抹眼泪赶快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赵师傅就给叫来了赵炳才。
赵炳才一开始着急打问病情,最后让问得避不开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东西没了,让何景阳扔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他去干嘛?”
“就你走了以后,他听人说你回云州了,就骑了个摩托过来问我们。那时候阿姨已经收拾完东西走了,就留下那两件,他就说留着也没用,出门就给扔垃圾堆上,碎了。”
关唯挂了电话,想着何景阳扔东西的场景,心里难过,又不能说给别人听,接着嚎啕大哭了一场。
哭完想着要不要给何景阳解释一下,可怎么说都矫情。算了,放了寒假去看他,比电话里说什么都强。
第53章 要高考了
回了云州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学校有黄晋刘泉,还有进了凌云班的旧同学,家里有爸妈,关唯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学习。
好在青中这一年,养成了很多好习惯,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偶尔想起何景阳,想起赵炳才,想起李杰……格外想念大通铺。电话是不好老打的,赵师傅会烦,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无非大家各自努力。
高三寒假放得特别晚。他们从学校拿了期末成绩单回家时,朱保平已经在关唯家等着了。
朱保平本来要去北京的,后来又改主意了,暑假就去西安找了个画室培训,中间回来过一次,大家也没见着。过年能休息几天,初二还得走。因为过了年没几天,就要各地跑着艺考了。
为了充分利用这点儿难得的相聚时光,朱保平早早和各人说好,预约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四个人上街象征性地买了些年货,陪朱保平回他那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家,随便清扫一下,提前把对联福字给贴上,也算是有个过年的意思。
全部收拾停当,相跟着下楼涮了个火锅,又回去挨个躺在沙发上地毯上,捧着撑得圆溜溜的肚子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