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还真拿筷子在我头上敲了两下,以示敲打敲打。
我好想揍人。好想冲回学校宿舍抓着陈钧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疯狂摇摆,问他你到底吃不吃鸡柳?吃不吃鸡柳?!!!
我忍住寻仇的冲动,把白米饭往桌子上一拍:“大柱,上二锅头。”
王大祝:“没有二锅头。”
我:“上江小白!”
王大祝:“没有江小白。”
我:“上青岛啤酒!!!”
王大祝:“没有青岛啤酒。”
我:“这个可以有!”
王大祝:“嘉嘉,这个真没有。”
我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往桌子上一瘫。
“好吧,”我说。“菠萝啤,菠萝啤总有了吧?!”
菠萝啤也没有。
王大祝被我殴打了一翻,顶着半夜三更的寒风跑出去买江小白。我两杯白酒下去人就撒起泼发起癫来,开始只是逢人就呵呵呵呵地傻笑,没过一会儿抱着文白桦的枕头开始满地打滚。文白桦和他的假花交流完感情回来,看见我瘫在地上不成人形,整个人都傻逼了。
文白桦:“他怎么了这是?”
“喝高了,”王大祝说。“可好玩了,不信你试试?”
说着这坑逼就夹起一块鸡公煲,伸到我嘴边:“嘉嘉,啊——快来吃鸡吧!”
我拍案而起:“吃鸡吧就吃鸡吧!”说着以气吞山河之势叼走了那块红彤彤的烧鸡块。
两秒钟之后,我开始满天喷火。
王大祝:“哈哈哈哈哈哈,我都告诉你可好玩了。是吧。”
文白桦:“……”
我满屋子到处找水,差点就冲上阳台把文白桦的荷花盆端起来顿顿顿了。文白桦黑着脸把我和王大祝赶出去,王大祝拖着我往宿舍走,我不肯,在空旷的大街上嗷嚎:“我要吃肉——”
王大祝:“吃吃吃,给你吃。”
我:“要吃辣子——”
王大祝:“吃吃吃,给你吃。”
我:“要吃鸡吧——”
王大祝:“……吃吃吃,都给你吃。”
我歇斯底里地哀嚎:“不要吃鸡吧,要吃福建人——!”
王大祝:“……这个我上哪给你弄去?!”
他给文白桦打了个电话:“百花,嘉嘉傻了,要吃福建人,怎么办啊?”
文白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冷酷:“你给他找个湖南人或者四川人过来啃一口,保证他整晚都在重复喝水撒尿两点一线,绝不纠缠。”
我:“……”
操,文白桦你这个恶毒的男人!老子诅咒你找不到女朋友,诅咒你被基佬操到脱肛!
王大祝此时显然是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朝天比了个中指,挂了电话。他把我从地上抠起来,半架在背上,往茶舍的方向拖过去。
“走,嘉嘉。”王大祝忽悠道。“我带你去找福建人吃。”
半夜十二点,茶舍的门被人敲开了。
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叶清友看起来非常惊讶,他上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我给他安利手机云笔记的时候。王大祝一边拖着我进了茶舍,一边跟叶清友解释:“叶师兄,嘉嘉喝多了,闹着要吃福建人……我只能把他扛到这里来了,你看怎么办?”
真·福建人叶清友师兄:“……”
“先带他进来吧。”叶清友说,上前来帮王大祝一起搀我进屋。“喝了多少啊,醉成这个样子?我待会儿去给他泡个醒酒茶。”
王大祝应一声好嘞,跟叶清友一起合力把我扶进茶舍,放在地茶台前的软垫上。王大祝呼哧了几声说累死了,叶清友说你们住宿生宿舍是有门禁的吧,时间差不多到了,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先回去。
王大祝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可是嘉嘉……”
“我来照顾他就行了,”叶清友说。“今天晚上让他住我那儿吧。”
王大祝还有些犹豫,但是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咬咬牙说好,麻烦师兄了,说完还真毫不留恋就走了。
叶清友送他到茶舍门口,我趁机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桌面上公道杯里有一杯浅青色的饮品,前面摆着只游鱼品茗杯。
嘻嘻嘻,一定是叶清友知道我要来,都把茶给我准备好了。我美滋滋地想着,端起那只游鱼杯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甜蜜蜜的,好喝,再来一杯。
叶清友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我往他那只私杯里倒了一杯水又喝掉的场景,于是走到我旁边坐下,问我:“嘉嘉,感觉怎么样?”
“茶汤评判从汤色、滋味、香气三个标准来看,”我一本正经地说。“此茶汤色清冽透明,滋味甘甜如蜜,香气馥郁有花果香,真乃绝顶好茶是也!”
叶清友给我鼓掌:“评得很不错。”表扬完,又说:“可是这是你陈钧师叔今天下午带过来的鲜榨甘蔗汁。”
我一脸呆滞。
操,陈钧,为什么又他妈是陈钧啊?!
叶清友在旁边一边笑一边问我还喝不喝醒酒茶,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扑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腰:“你也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叶清友闷笑着揉我的头。“嘉嘉,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先拿了我的杯子去喝甘蔗汁,怎么还怪我欺负你了?”
我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控诉:“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你还给我喝假茶!!!”
叶清友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一把将我推起来,抓着我的手臂急切地问我:“谢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的眼睛里有星光。那双清澈的、干净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子汇聚了整条银河的星彩,被惊喜点亮。
我说:“你给我喝假茶!”
叶清友:“不是这句话,再上一句。”
“我那么喜欢你!”我理直气壮地说。“叶师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样的人!我从小就想成为一个你这样的人!”
星光熄灭了。
第十章
醉宿过后头昏脑涨,痛得想开颅把脑仁切出去。
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啊,床好大;啊,床好软;啊,这不是我的床。
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惶恐地从这张又大又软但是并不属于我的床上爬了起来。房间里的装潢很温馨,床是榻榻米,用一道米黄色的布帘与待客厅隔开,地上铺了咖啡色的海绵垫,赤脚走在上面也没关系。我还以为是王大祝趁我喝醉了把我卖了——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连滚带爬地跑进待客厅,却发现待客厅里是叶清友坐在茶台后,一边看书一边喝茶。
看见我从帘子后面滚出来,他很温柔地对我笑了一下:“醒了?”
我慌张地点点头。
“醒了就去洗漱吧,还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洗个澡。”叶清友说。“今天早上应该没课,有空的话一起喝杯茶?”
我大脑还在当机,呐呐说:“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叶清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我的。你介意吗?”
我疯狂摇头。
我拿着叶清友的衣服飘进了洗手间,浑身上下沐浴的不是热水,是幸福。
昨天晚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就住进叶清友家里了,怎么突然就睡在叶清友床上了,怎么就突然穿他穿过的衣服了!四舍五入我和叶清友是不是已经开始婚后生活啦哈哈哈哈哈哈。
想得美。
我洗完澡出来一边扣着叶清友的茶人服上的盘扣,一边吐槽自己想得太多。盘扣扣到最上面一颗,突然发现颈侧有一块淤红。
现在才几月份啊,春寒都还没走吧,蚊子就猖獗起来了吗。我一边把最后一颗盘扣扣上,一边想着绝对是和光茶舍门口种了太多植物的锅。
天气很好,阳光穿过叶清友家种满多肉的窗台照在茶客厅里,整间屋子都非常明亮。我洗完澡神清气爽,在叶清友对面坐下:“叶师兄,这里是你家?”
“对,我大二就搬出来了,一直住在这里。”叶清友说,“这里就在和光楼上,去茶舍也很方便。”
啧啧啧,同样是出租屋,叶清友这里就干净整洁得像样板房一样,再看看文白桦那儿,那是什么狗窝。
叶清友说:“我旁边这里有书柜,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可以自己拿去看,在我这里看不完的借走也没关系。”
“这么好?”我一边说,一边走到他旁边。
说是书架,其实是一扇近似博古架的展示柜,一边展示着各式茶器和存茶,一边是书架。书也分门别类地放好,有茶书、美术画册,还有各种文学书籍。我在茶书那一栏扫了两眼,发现别的种类都很齐全,唯独没有普洱茶的专著。
我抽了一本《闲情偶寄》走。叶清友似乎并不意外我会选择这样的书籍,淡淡地说了一声“文震亨的《长物志》也不错”,便低下头去看他自己的书了。我去选书的时候他烫了个新杯子放在我的座位前,给我斟了一杯暗橘色的茶水。我在桌子对面摊开《闲情偶寄》,心思却并不完全在书上,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窥叶清友。
光斑落在他青灰色的棉麻衬衫上,清爽利落,看起来却又很暖和。他低头看书的时候神色那么专注,心无旁骛,仿佛俗尘里的一切都不能将他从他自己的那个小世界里扯出来。
我昨天晚上对王大祝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不会去追他,我也不敢去追他。这样一个霁月清风的人,风骨磊落的人,我怎么敢去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