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的好几声,最後却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顾常乐柔软的发丝,似安抚,也似慰藉。他浅浅的一笑,轻声唤了他一声“小乐”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麽,只好转回到关於油画上面的话题,认真的点评起来,“你这一笔应该落在下面一点比较好,这样的话,看起来会有种深浅的层次感,而且阳光是从……”
顾常乐深深地凝望着他,看着他认真得却有点严肃的表情,更看着他严肃得却有点随和的脸色,特别是他黑溜溜的眼珠子更是闪闪发光得似水温柔。脑袋慢慢地往回移动,眼光也渐渐的游移到他灵巧的指尖,瞅看着他刚刚所指之处。
“……听明白了吗?”
怔怔然的回过了神,顾常乐茫然的双瞳不解的瞅着许信阳。
许信阳左手往前一探,将貂毛画笔塞回到顾常乐的右手中后就紧紧的握着他执笔的右手,在画布上替他画上了三四笔。
止不住的心跳如旱雷般撼动了顾常乐的世界。
他从未与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就连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徳叔也未曾碰触过他一下。他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画笔,笔尖顺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更随着他的落笔而落笔。
油画布上画的是什麽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只知道许信阳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强而有力,一丝丝的温暖从他厚实的手心中传了过来,一点一点的渗入身心。
安静的阁楼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温馨祥和,暖黄的光线如夏日阳光般轻轻的撒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恍若沉淀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刻画在彼此的心中,也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紧紧的捉着那一丝从指缝间偷偷溜走却得来不易的宁静温暖。
手中的貂毛画笔从左边一点一点的往右移动,画布上的颜色也一点一点的增加了起来,仿若自己原本晦暗阴沉的世界,被一丝明亮的阳光轻轻的敲开了禁闭的大门,逐渐的明朗光亮起来,呈现出一派春意溢然的生机勃勃景色。
顾常乐微微的抬起了浅蓝色的眼眸,看着眼前绚烂多彩的向日葵,也看着身前专心致志的许信阳,似乎自己看到的是一抹和煦灿烂的阳光,也似乎看到了光明,更看到了希望。他缓缓地伸出手,想紧紧的握着这一抹只属於自己的阳光,踩在满地金色碎片的双脚,也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它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就差一点,就那麽的一点,就在眼中,就在指尖……
“看到了吗?我这样一改,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语毕后,许信阳轻轻的松开他的右手,然後心满意足的瞅看着眼前的油画布,再转过头来瞅着一脸呆愣表情的顾常乐的时候,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忧心起来。他关切的问道:“小乐,你的脸色怎麽这样子?”
顾常乐微微一怔,赶紧的回过神后迅速的别过了脸,淡淡的说道:“没什麽……”
语气似乎含着一丝紧张,也似乎是一丝失落,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垂落的右手紧紧的,使劲的握着那只貂毛画笔,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暗涌。
就在他们谈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阵嘈杂凌乱的脚步声从下至上,如猛烈的龙卷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静逸得温馨平和的阁楼。站在楼梯中的徳叔气喘吁吁的往上追赶,大抵还是因为年老体衰,只能一边扶着楼梯扶手喘着粗气,一边昂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黑色的倩影飞快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毫无预兆“碰”的一声巨响,顿时就打破了阁楼的安详宁和。
来人正是五小姐,顾慧仪。只见她身着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水波纹的衣袖层层叠叠,如同裙摆上面复杂华丽的镂空花纹,衬得她高挑白皙,甚至给人一种高贵的冷艳气质。
脚都还没来得及踏进房门一步,仅仅站在门边,就一眼可以看见自己的丈夫,以及站在他身前的顾常乐,两人正摆着一副谈笑风生的乐呵表情,说不出的喜乐愉悦。
棕灰色的眼瞳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丈夫,怔忡的脸色不禁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股止不住的恨意瞬间如烟雾般升腾,从胸腹中迅速的蔓延开来,重重的压着自己沉闷的心口。特别是他们一前一後,以如此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倘若不是从侧面来看,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正紧紧的将他揽入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关怀倍切的宠溺着。
听到巨响的开门声后,顾常乐和许信阳都不约而同的震了一下,毕竟徳叔每次进门几乎都是轻手轻脚,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哪像这如地震般的巨响。他们探头往外一看,就这麽轻轻的一瞥顿时把他们两人都给愣住了。
许信阳怔怔然的瞅看着眼前熟悉却十分陌生的妻子,原本脸上喜悦的笑容也在这麽一刹那间一扫而净,还一脸紧张担忧的直直的望着她。反倒是身前的顾常乐依然我行我素,虽然褪下了脸上的暖暖笑意,但他还是镇定自若的浅浅一笑。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的貂毛画笔,然後冷冷的讽刺道:“五姐,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句话‘不速之客是不受欢迎的’,怎麽?难道现在你也想尝尝这样的滋味??”
闻言后,顾慧仪铁钉似的眼光终於从许信阳的身上缓缓的转移到顾常乐的身上。眼神如烈焰般熊熊的燃烧,似乎焚烧眼前之人,更似乎烧毁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站在他们的身前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紧张兮兮的许信阳忐忑不安,深怕自己的妻子又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便稍稍的挺身挡在她和顾常乐的中间。
这一小小的动作刚好就落入了顾慧仪的眼瞳之中,她微微的抬起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瞅看着许信阳,又转过头看着摆着一副安然自若表情的顾常乐,右手中攥得紧紧的黄皮信封虽然早已变得皱皱巴巴,但如今却不堪入目的扭曲着。
她死死的咬着牙,将手中皱褶不堪的信封狠狠的扔在顾常乐的脸上,但刚好被许信阳侧移的宽厚胸膛给挡了一挡,轻轻的掉落在地上。“顾常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拿着你的入学通知书给我远远的滚去法国,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勾引我的丈夫!”
“五、五小姐——”这轻轻的一声呼唤顿时把他们三人的目光集中在房门口。只见一身黑色悠闲西服的徳叔正愣愣的盯着他们三人,一股说不出口的震惊在他沧桑的脸上显露无遗的展现出来。
顾常乐看着吃惊得脸色发白的徳叔,又看了看身旁紧张的许信阳,最後才把目光转回到顾慧仪的身上。他视若无人般的淡淡一笑,“五姐,你说话可要放乾净点,难道主家的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他轻轻的一顿,把目光又转回到许信阳的身上,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嘴角一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勾引?你说我勾引许信阳?你有什麽证据可以证明?你凭什麽这样认为?况且,他来与不来,原本就是他个人的意愿,我从来就没有威胁他,更没有强迫他……”
“慧仪,你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我和小乐两人是清清白白的,你怎麽能用这样的字眼?而且,这事顾老太太也早就点头答应,我不过是来教一教小乐而已,至於有你说的那样吗?”许信阳继续地说道:“况且,这事我早就告诉过你……”
“许信阳,我也不想这样想的,可你告诉我,为什麽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呼喊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他?”
顾慧仪轻如羽毛的一句问话如旱雷般剧烈的颤动了整个天地。
站在房门边的徳叔,木然呆愣,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的同时,更是不知道该把眼中的疑问望向他们中的谁。
许信阳怔了一怔的同时脸色也渐渐的发白,顾常乐用着惊愕的表情直直的瞅望着他,就连徳叔也用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特别是他看到了映入顾常乐浅蓝色眼瞳中的自己,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他缓缓的走到顾慧仪的身前,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的双肩上,一脸冷静的说道:“慧仪,有什麽事回去再说……”
“回去?”顾慧仪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冷冷的一笑,“你一天到晚不是在学校,就是守在这里,我连你半个人影都找不着,你让我找谁回去说?”她目光一闪,眼神一转,冷冷的指着顾常乐,声音不禁拔高的问道:“许信阳,我和他,究竟哪个才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轻轻的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麽,继续补充,“别用老太太来压我,我可不吃那一套,今天无论如何,我就要你当着我和他的脸解释得清清楚楚,你和他究竟是什麽关系!!”
许信阳看着眼前正气凛然的妻子,又悄悄的转过头侧着眼眸深深的瞅望着站在身後一脸等待表情的顾常乐,“砰砰”直响的心脏不安的急速跳跃着。他左右为难似的咬了咬唇瓣,早在前几个星期自己就是为了这事和顾慧仪争吵得不停不休,原本以为自己渐渐减少去後山与顾常乐见面,慧仪就不会再拿这事做文章,没想到,到最後还是因为自己抑制不了心中的冲动,乃至造成现在进退维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