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笑了一笑:“并非我不让你打,只是,有些事,现在还做不得。”
白愁飞忽然插话道:“那将来就做得了?”
这一说话,让庄周和王小石都吃了一惊,白愁飞向来不是一个在分不清状况的时候,随意的人。
小侯爷却不吃惊,他抚了抚微髯,轻笑:“这是?你的手下?”
“不。”庄周道。
方小侯爷眼中笑意更深:“那么,是朋友?”
方小侯爷这朋友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也不是。”庄周也一字一顿的道:“他们是我的兄弟。”
兄弟?
兄弟!
这世间有几人能得到苏梦枕这两个字,又有几个人能担得起苏梦枕这二字?
小侯爷愣了。
白愁飞和王小石也愣了。
小侯爷回过神来,道:“:“可喜可贺:苏公子纵横天下,雄视武林,但却孤身一人,而今在你婚期将届,更闻说你多了这两位结义兄弟:我方某人,也只有钦羡的分儿了。”
“我府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转身就上了轿。
至于艳羡的是谁?
方小侯爷没有说,庄周自然也不会去问。
庄周向街上走去。
王小石看着方小侯爷的轿子,忽然来了就一句:“我怎么觉得好一股酸气。”
白愁飞撇了他一眼,走了。
王小石摸摸头,也追了上去。
白愁飞追上了庄周。
他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三个问题?”
“说。”
“第一,刚才那位,是不是开封府里“翻手为云覆手雨”,相爷手下第一红人,“神通侯”方应看?”
“除了他,还有谁?”
“第二,方小侯爷也是你的兄弟?”
庄周道:“不是,我的兄弟只有两个。”
“好。”白愁飞又道:“第三个问题,你要娶妻?”
“是。”
“妻子是谁?”
庄周看了他一眼,道:“这是第四个问题。”
王小石忽然道:“我只有一个。”
“问。”
“你说我们兄弟?”王小石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庄周,问道。
庄周笑道:“难不成你是聋子?”
“可是,王小石又道:“可是我和你只认识了半日。”
“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不是兄弟,有些人只要见一眼,就知道他是。”庄周顿了顿,侧首望向王小石,一双眼凛如深潭:“更何况,我说你是,你就是!”
“你们承不承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王小石只觉得心头有一口热血在涌,他一头磕了下去。
“大哥。”
20十二(捉虫)
这世上有谁能像苏梦枕这般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说出兄弟二字?
这世上又有谁能像苏梦枕这样令王小石感到热血蒸腾?
在苏梦枕的面前,王小石觉得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师傅一样,但又不一样,还带着一点面对温柔的时候才有的紧张。
刺激的紧张。
这种感觉让他这一头磕下去,磕的真切无比,甚至都能听见额头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王小石磕了下去,那么白愁飞呢?
当年的白长今,今日的白愁飞呢?
他没有动。
他神色莫测的盯着庄周,目光如月色应刀锋,冬色连海漠。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当兄弟的是白愁飞,那么白游今呢?苏楼主。”
那么白游今呢?
他本不该问,也不能问,这一问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可他还是问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兴许只是不甘白游今这样一个人就这么被放弃。
他白愁飞不该就这么被人放弃
白愁飞紧紧看着苏梦枕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庄周闻言,连眼上的睫毛都没有抖动哪怕一瞬,道:“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白愁飞的眼光又冷了一寸。
“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
他的眼如幽壑,恍若崇山峻岭都度不过去。
“无论你曾经是谁,我曾经是谁,就算是以后都只剩下白愁飞和苏梦枕,苏长青和白游今也都存在过。”
“没有人能否认。”
白愁飞笑了。
他笑了。
笑得很开心。
一双漂亮丹凤眼微微翘起,恍若刀锋覆了雪,海漠映了纱灯,漂亮的令人叹息。
他笑着说:“好!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红袖一刀,苏梦枕,苏公子。”
笑罢,他伸出手。
很好看的一双手,和当年对弈下棋的时候一样好看。
这双手缓缓地伸向了苏梦枕,慢慢的搭上庄周的肩。
王小石疑惑的皱起眉。
莫北神的一双眼冒出锐气。
师无愧的手,已经握上刀。
庄周却还是不动,任由白愁飞的手搭上他的肩,就像是要拥抱一样。
任由他的眼望向他的眼。
白愁飞望了一阵,忽然低下头,清清析析的吐出两个字。
“大哥。”
‘白愁飞好感度达成。’
‘任务完成。’
他们上了马车,准备回金风细雨楼。
一路上,王小石常常伸出头,探出马车,看着外面的街道,外面的人。
看见路边卖麻鞋的老头子,他要笑一笑。
看见悠悠哉哉走在路上的老婆婆,他要笑一笑。
看见羞答答提花篮的小姑娘,他更是要笑一笑。
他那珍珠一样整齐的牙齿恨不得时时刻刻露在外面。
你若问他为什么笑?
他必然会回答你:当然是因为高兴。
他又多了两个好兄长,他为什么不高兴?
高兴自然要笑。
王小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这世上没有什么在他眼里不是好玩的,一点点好的事情,都可以让他高兴半天。
这样的人很容易快乐。
当白愁飞终于要忍不住把傻笑的小石头拽回来的时候。
马车停了。
因为金风细雨楼到了。
当王小石初次听说金风细雨楼的时候,他就曾经想过。金风细雨楼会在什么地方呢?
一个神秘的深不见底的洞穴?
或者就像是他读的话本一样,在某个凄凄惨惨的坟地里?
好吧,当王小石亲眼看见金风细雨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很天真。
是天真,绝对不是二。
金风细雨楼在山上。
有天下第一泉的天泉山上。
“这就是金风细雨楼?”王小石好奇的打量着四方楼阁。
“是,也不是。”
王小石和白愁飞闻言一起看向苏梦枕。
“因为,”这个男人淡淡扫过四方楼阁,道:“有我就有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就在我的心里。”
说罢,他率先向前走。
“金风细雨楼”共有有四楼一塔——青、红、黄、白四色楼和玉塔。
庄周先带他们去了‘红楼’。
金风细雨楼自然不会差,红楼建的雕栏玉砌,气势恢宏。
他们走到近前,从那楼子里走出一个人。
年轻,俊朗,儒雅,额上有一痣,他笑着对白愁飞和王小石点头。
他递给庄周两个册子。
庄周翻看了一遍,点点头,又递还给他。
杨无邪拿起一本册子,朗声而读。
杨无邪的声音,清朗,清晰,读起文字来,听的人本该是很是享受。
但是白愁飞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起来,负于身后的手紧握。
“白愁飞绝技近似于当年江南霹雳堂中一分支:‘雷门五虎将’口中雷卷的“失神指”,只不过雷卷用的是拇指,白愁飞却善用中指,他的指法也有不同,有人说他把当年“七大名剑日的剑法全融汇指法中……”
他读的竟是白愁飞的身家背景,武功路数!
“好了!”白愁飞打断了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
“童叟无欺——杨无邪。”
杨无邪微微一笑,合上册子:“正是在下。”
“童叟无欺,你为什叫童叟无欺?”王小石绕着杨无邪走了一圈,问道。
“因为总有一天这世上只要存在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只要发生的他都可以说出来。”答话的是庄周。“他的耐性和细心无人可比。”
王小石看着杨无邪,一双眼睛眨眨,就像在看一件再有趣不过东西,他说:“那你知道我的事吗?”
“什么事?”杨无邪也眨眨眼:“你的七岁开始恋爱,到廿三岁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的事么?”
“哎呦!”王小石立刻就想被烧了屁股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怎么连这种事你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喜好结交朋友,不分贵贱,且好管闲事,但与不诸武功者交手,决不施展武艺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痛伤、落荒而逃的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