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师,我需要您,需要您给我勇气,给我一丝信心,给我一点肯定,带我回到从前。所有支撑我提出这样失礼要求的原力只有一个,到了现如今,我不能不说,也请老师不要惊讶。
老师,我认识您,我的直感告诉我,我很有可能是上官水月转世。
学生梦
季琼楼看完这封信,内心居然出奇地平静。他明白卓梦写出这封信所需要的勇气,也从信中看出了卓梦希翼的某种认同。的确,季琼楼被整件事情吸引着,谜一般的转世之说,昔日恋人的借体复活,这一切正如同黑夜大海里的漩涡一样极力吸引着身在其中的船只。
大约隔了一天,季琼楼怀着几欲战栗的心情将上官水月的三本厚厚的日记本仔细包好,装进了一个牛皮纸袋里。牛皮纸袋用胶水封好,这里面除了日记本还有一封信,一张老照片。信的内容如下:
卓梦你好:
这段时间你没来上课,我们都很担心,收到你的信后,我的心才放了下来。看完信,真实的情况是我一点都不惊讶,你不用怀疑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也有和你同样的感觉。你说想看看上官水月的样子,随信给你一张老照片。另外,还有三本日记本是上官水月的遗物,一直放在我这边,也许现在它可以去寻找自己真正的主人。之所以说也许,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整件事情,毕竟这超出了我们一贯所了解的常识。无论事实的真真假假,没有什么比人健康地生活来得更重要。小梦,看淡一切,整理心情,做回以前快乐的你。早日来校,我在课堂等着你。
季琼楼
信上虽然轻描淡写,但季琼楼的心情却忐忑不安。他把这个牛皮纸袋交给陈瑶时,就十分犹豫,犹豫的原因并非担心陈瑶她们会窥探其中的隐秘,而是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将这些付诸一位年少多愁的女学生,卓梦如何去承受接下去的事实。但有些事情如果不下定决心将其推进,那么一切都徘徊原地,哪里都不能抵达,这样势必会伤害到一些脆弱的感情,或许一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对于别人的一种伤害。
之后的几天,季琼楼都在等待回音,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未收到只言片语。有时候,他会在课后旁敲侧击地问问陈瑶和李蕊是否有卓梦的什么消息。陈瑶说之前电话联系倒是有过,自从卓梦来宿舍取回季琼楼的物件后,只有当晚通过电话,此后对方一直关机,在网上留言也没有回复。
季琼楼对此默默点头,因为卓梦休假的事情都事先和辅导员请示过,别人也见怪不怪,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
某一天有什么占据了自己的心,归根结底都是源自情感里最初的感动。季琼楼忽然感到人和人之间可以离得很近,也可以离得很远,不再相见的时候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即使曾经留下的音容笑貌鲜明得不可思议。季琼楼依旧每天按时到校上课,空闲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吸烟室抽烟,眼望后山的杂木林,有时候麻雀飞到窗台上一惊一乍地叫着,见没什么动静,蹦蹦跳跳后呆在原地用嘴梳理几下羽毛,而后百无聊赖地飞走。窗台边恢复宁静,几串阳光从绿叶中落下匍匐在窗台,惬意的秋风长驱直入。
第18章 冷面热心存良知
金易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办公室里窗明几净,上午的阳光安静地照在蔡主任办公桌上的一盆长势不错的发财竹上。
“蔡主任,我考虑好了。”苏静秋决然地说道。
蔡主任脸上露出微笑,似乎一瞬间又在极力收敛这笑容,平心静气地说道:“这种欧洲的特效药目前国内几乎买不到,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做手术,我可以通过一位做药品生意的朋友帮你从国外邮寄,但是有一点:费用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蔡主任,只要疗效能取代做手术,我愿意试一试。”
“疗效肯定是不错的,但任何事情都需要时间,短期内不会有显著改善的,这一点我也要跟你说的明明白白。”蔡主任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派治学严谨的态度。
“这我知道,还有劳蔡主任费心。”苏静秋眼睛里浮起一线希望的神采。
“有一点,小苏,这个事情不要多讲,如果不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来找我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的话,我是不会给你提这个建议的,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而且还会招人误会,你懂吗?”
苏静秋连连点头。这时,方雅燕推门进来,自由自在地走到办公室角落的位置,在饮水机上接水冲速溶咖啡,一阵咖啡浓郁的香味四溢而起。
“我说那个什么,方雅燕,下次进门时能不能先敲敲门,美国的大学生难道都是这么没礼貌吗?还有外间和大厅里面难道就没有饮水机了吗?”蔡主任魁梧的身躯奋力一转说道,其下的座椅发出“咯吱”声响。
方雅燕无所谓地地耸耸肩,说道:“知道了,蔡主任,外面的水不是喝的人多嘛,哪有这边够热啊。”
蔡主任不说话,一脸厌烦地目送方雅燕离开。方雅燕看着苏静秋嘴角一弯,眼睛大幅一眨,投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带上门走出去。
等人走后,蔡主任神情缓和下来。
“有个事情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前几天一位自称是你丈夫的人来找过我,那个先生长相儒雅,很有修养。他向我打听你检查身体的事情……”
“那您都怎么说的?”苏静秋打断对方的话,神情紧张地问道。
蔡主任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医院特别注重保护患者的隐私,他没有陪你一起来过,家属关系还有待确定,我定然是无可奉告。再说,除非是高危病人我们才会将家属作为第一知情人。”
苏静秋松了一口气,室内的光线突然间暗了下去,片刻又逐渐变亮,秋风微微拂动窗顶的百叶帘。
“那就好。”苏静秋心里知道丈夫是关心自己,但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所不知道的有关丈夫的事情,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琼楼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来医院的事情,苏静秋渐渐感到思绪沉重。
吴敏君结束了上午的一台手术,此时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医院天台上抽烟。白□□袍横放在腿上,上身仅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他默默地望着远处的环城高架桥如舞者抡起的彩带一般迂回环绕。一条笔直的高铁线横穿其中,银蛇般的动车疾驰其上,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随风传来。高架桥下一条玉带般的运河无限延伸至远方,粼粼波光如飞跃的鸽群,又似玉饰上返射光耀的水钻。
“师兄,你果然在这边。每次见面都让我想起无间道。”
吴敏君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方雅燕。
“我只是害怕,所以想一个人独处。”吴敏君几天没有刮胡须人尽显沧桑,但说话时目光锐利,冷落冰霜的表情让人联想到古代的死士。
方雅燕走到吴敏君身边索性也坐到台阶上,她眯起眼睛眺望着同一个方向,阳光略微刺眼。
“第一次从师兄嘴里听到害怕两个字,这与你的形象有差太多哎。我以为你是没有害怕神经的人哩。”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每次做手术前和每次做手术后我都担心会出意外,尽管从未发生。”吴敏君吸一口烟继续说道,“为了降低那种恐惧感,我不断磨砺自己的技术,任何手术都高度慎重,这种持续担心的心情才是我真正的能力。”
“如今师兄这样的人真是少有,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外科医生。”方雅燕孩子气地朝吴敏君竖起大拇指说道,“但是你那次喝酒做手术的行为,我一直不理解。”
“这件事,另有隐情。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吴敏君点燃第二支烟。
“可是现在的医疗系统里人人都在追逐名利,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像是一宗买卖,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交就有什么样的价格。为了往上爬,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极力宣传成功医疗案例,掩盖失败医疗事故,编造虚假学术论文。我真是怀疑当年一心学医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实现这样的梦想,过这样的人生。”方雅燕不屑地说道,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却爽快洒脱的马尾。
“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用你的力量改变这一切。”吴敏君转过脸直视方雅燕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坚毅的力量,面部无任何可称作表情的表情,“如果你经历过患者在你眼前死去,而你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痛苦。你就会有力量,改变一切的力量。”
方雅燕被对方的话说得有些动容,会心一笑,耸耸肩。
“如果多一些师兄这样的人,那该多好。蔡阿姨又在拐弯抹角地卖着她的secretprescription,这次居然知性的气质姐都能被她带进套,那人好像还是本市某知名杂志的主编哎。”
“杂志主编?买蔡主任的特效药?那人叫什么名字?”吴敏君一连串地问出几个问题,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冷峻,犹如蕴藏着火山的冰川。
“名字没用心,她的气质最吸引人,是所有病患中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女士,grace又或者elegance的那种feel,不过感觉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妙。”方雅燕努努嘴说道,显得甚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