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林平之来说,哪个过程并不重要。因为他只需要得到一个结果,就是塞北名驼木高峰知道了这个消息,自己从蒙古汗国过中原来送死。留了青城派那么多条命,不就是为了他们一张嘴么?他可没这许多功夫,去那大漠找人!
是了,这就是一个守株待兔之计。如此喷香的诱饵,还怕鱼儿不咬钩?
林平之武功进境顺利,又思得仇人下场,不由得心怀顿畅,就连岳不群明则关心实则刺探的考校都不以为意了。他近日不用以内力压制冰寒内息,脸色自然好转,不再惨白一片。岳不群当然是怀疑什么世外高人的说法,于是趁机给他号脉。只可惜北冥真气运行一路异于寻常内功,他竟没有探出虚实。
另外,既然身体大好,也就该说说他机缘巧合下学到的武功了。林平之早就想好,全不说肯定不行,况且令狐冲还见过凌波微步。而青城派余沧海若是当机立断,这时候顶多也只能到神农架,快到武当山,离少室山还有一段距离。然后再商量个几天,再南下来寻他们,说不得又要一二十日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到达福建、等岳不群暴露本性,那时也就不担心这谎言被揭破了。更何况,以余沧海的多疑程度,怕是要等到生死符发作的九九八十一天的一半以上,才会决定舍下面子去求少林武当“主持公道”。
于是林平之只挑了不要紧的轻功和龟息功展示,还将凌波微步故意踏乱了些。虽如此,岳不群和王元霸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这轻功委实厉害,但也实在拉不下脸来让小辈传授此法。
武林规矩,一徒不从二师。林平之那是落水为了保命而学的,尚且有话可说;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觊觎小辈防身武功,说出去可要沦为全武林的笑柄。林平之当然能想到这个,再用言语给他们戴几顶高帽,简直就是提都不能提了。岳不群说不得在心里憋了一口气,表面还得装作十分欣慰;至于王元霸倒是喜形于色,连称他外孙如此长进,将来定是不用发愁的。
如此混过去,林平之也就没甚么事情做了,直接被岳灵珊抓着,让他陪着游洛阳。本来王家子弟,王伯奋两个女儿,王仲强两个儿子,都受了父命,务必让岳大掌门的掌上明珠开开心心的,这就变成了一行六人。林平之其实无甚兴趣,但是应付成自然,岳不群都能给他骗过去,糊弄一下同龄人绰绰有余。几个人年轻男女开起玩笑来嘻嘻哈哈,气氛倒也愉快。
这一日,六人在洛阳各处寺观中游玩过,正打马准备回去,忽见一人被几名无赖按在街边上拳打脚踢,早已鼻青脸肿。林平之眉毛微微一皱,他这大师哥还真是……不成器。想想上次也是这样,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才能笑到最后的?真心输得不明不白。
“啊,这不是大师哥吗?”岳灵珊眼尖,马上就认了出来。
她既出了声,林平之也就不好装作没看见了。“是么?我下去看看。”他翻身下了马,一鞭子就抽飞了几个无赖,然后蹲下去把人翻过来,当然是令狐冲无疑了。“啊呀,大师哥你怎么了?”
令狐冲喝得醉醺醺,和人一阵好赌,最后没钱了被打,这时候神智已经有些回来了。“喝醉啦!赌输啦!”他苦笑着回答。他这狼狈相可算是完了,被岳灵珊看到,还被林平之看到。金刀王家本是豪奢,他一个孤儿断断比不过,这时更是面子里子一起丢掉了。
林平之没接他的话,只动手将他抱到马上,自己再翻身上马。他知道接下来不几日,令狐冲就该遇到在洛阳隐居的任盈盈了,故不知道要不要提前掐灭了这可能。任盈盈可谓是令狐冲的贵人,自从她一出现,令狐冲就开始转运,否极泰来都不足以形容。现下倒是确实无甚威胁,但谁知道以后呢?
令狐冲满身酒气,衣服也几日没换,成天和地痞流氓混一块,那真是说不得有多寒碜。他自己知道,也斜眼瞟得了王氏兄弟姊妹的惊愕模样,恨不得一头碰死。他还是华山派的大师哥呢,哪有一个大师哥该有的样子?又觑得林平之从他身后伸出的抓着马缰的手臂,上头雪白的蜀锦长袍沾得许多污迹,正是抱他上马印下的。他忽又想到,前几日他似乎也把衣物的泥泞弄到林平之身上去了。那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加上背后温度若即若离,却是从未如此紧张过了。
两人心思各异,倒也一路平安地回了王家。令狐冲自惭形秽,为了他的失仪,也为了他那点说不大清的小心思。后面这点可要糟,难道是食髓知味?
这让他几天都睡不好觉,直到王仲强的儿子王家驹来寻他,说是为他报了仇。令狐冲心情不佳,不大领情,一来二去地就吵了起来,直到动手,最后压到了后头花厅去给王元霸和岳不群评理。也就到这时,令狐冲才回过味儿来:从师父到师弟都不怎么领他的情,原是因为众人怀疑他偷学了《辟邪剑谱》,这才剑法一日千里!
既有长辈坐镇,林平之只在一边看戏。他也想好了,这事情过了之后,他就再找点事情困住令狐冲,不让他往绿竹叟那里常去,也就不会得到任盈盈垂青了。只不过,他这算盘打得响亮,却未曾想他也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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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013.04.20首发。
☆、第十五章 日月神教
就在林平之思考的当儿,厅中局势已是剑拔弩张。王家驹和王家骏兄弟俩手下没大没小,将令狐冲押过来时将他两只手臂都拧脱臼了。此这一时,岳不群正拿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本琴谱,只不过现在各个都以为它是剑谱,无人相信令狐冲。王元霸也如此以为,只叹了口气,想将令狐冲的手臂接上。只不过令狐冲正在气头上,又如何肯接受王家人的好意?恶声恶气地拒了。
林平之站在一旁,见得自己外祖父脸上的惊愕神色,觉得他是该管上一管了。不管其他如何,至少他这外祖父还是真心想为他拿回《辟邪剑谱》的,如何能让老人家掉这么大个面子?“大师哥,不若我来给你接上罢。”
令狐冲正待再斥,这才注意到是从头到尾一声没吭的林平之说话,一时间惊愕不已。华山派全派上下,就属林平之最有资格怀疑他。此时林平之主动提出帮他接骨,无疑是信他更多些了。“林……林师弟,你信……信我?”他又惊又喜又疑。
不只是他,在场其他人也都一一将目光投射林平之身上。岳不群一脸沉吟,岳夫人一脸忧心,王元霸目露赞赏,王伯奋等都不甚赞同,想必是在心里觉得林平之妇人之仁了。
以上种种,林平之统统都当没看见。他走过去,两下把令狐冲的手臂接上,这才做了个揖,道:“大师哥重伤在身,如此鲁莽实非待客之道。只小弟家仇未报,外祖亲戚难免心忧着急,还望大师哥见谅一二。”
令狐冲从来不耐拐弯抹角,此时便是听出了林平之说的是场面话,也只能暂时按捺下火气。不是林平之让王家兄弟动的手,却还要林平之来圜转,他对王家更是不耐了。只不过这怒气却是不能向林平之发的,他只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林师弟,这与你有何干?”他本待再说王家几句,又想到林平之刚刚说的话,生生把几句嘲讽憋了回去。
林平之却没时间顾得看他表情变化。“师父,外祖父。《辟邪剑谱》乃我林家家传武功,灾祸因其而起,可谓事关重大。大师哥既说这是琴谱,我们不妨找人鉴定一番。大家都不识得这上面的字,如若弄错,大师哥可太冤枉了。”后半句的“有辱声名”他没有说,但岳不群和王元霸自然能听出来。而听在令狐冲耳朵里,他这小师弟可就是妥妥儿向着他说话了,不由目露感激。
“既然我外孙这么说……”王元霸沉吟道。他活了七十来岁,如何听不出这是个下台阶梯?当然顺着林平之的话说了。如果是真的,令狐冲自然跑不了;如果是假的,那林平之也已经给他备好梯子了。他这外孙心思甚是机敏,胜过他两个没头脑的孙子。“岳大掌门,你说如何?”他转头问主座另一边的岳不群。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岳不群点头赞同。实话说,从令狐冲身上掏出来的书本的确不像剑谱,但如果不是的话,又如何解释令狐冲绝妙的剑法呢?只不过,他最小的徒弟倒是会做人,哪边都不得罪。
《笑傲江湖》乃高难精妙之曲,王家府上易师爷只能勉强看出一些,于是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后无法,众人一齐出门,去寻东城善于音律的绿竹叟一观了。未曾料到绿竹叟也不能奏出,最后只得劳烦他口中的婆婆分别弹琴吹箫。
琴音高洁,箫声清丽,一众武夫不明其意,依然听得如痴如醉。待到箫声停歇,王家众人回神,无不觉得面目无光。令狐冲本是想嘲讽他们几句,又瞥见林平之还在一边,那话就吞下去了。又见得林平之要随王家五人一同离开,他急忙出声叫道:“林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平之一路看下来,正愁没有办法让令狐冲离开此地,现下当然停了脚步。“大师哥有何事吩咐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