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他也不想反驳,心里只是愤怒。
这马大爷对他一直没好脸儿,虽说同行如敌国,但进来这胡同吃包子的,断断不会改吃法餐,巴巴寻来吃法餐的,也不会跑进他的包子铺,两家竞争个毛啊?
或许跟自己做的事情无关,马大爷只是纯粹的瞧不上外地人,就像这胡同的所有人那样,表面和和气气的,其实就跟这儿的格局似的,门户小,中间还要竖个照壁,街门一关,就团团把自个儿围起来,其实是谁也不接受的。
各种愤世嫉俗的怒气涌了上来,子安只觉全身烟熏火燎的,难受得不得了。他懒得跟马大爷吵,大踏步走去了钟楼后的广场。
两周前,他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平静,现在他希望还能在大槐树下找到点安慰,帮他降降火。
他望见了那棵槐树,抬头一看,忍不住叫了出来。
鞋子没了?!
那只带着神灵指示的破鞋,不见了?!
子安全身发凉,绕着槐树走了一圈,再看,鞋子还在呢,好端端地置放在了树干顶端的一个木平台上。
子安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更加疑惑:这鞋子真成精了吗,荡秋千荡累了,爬到树上眯一觉?
子安也琢磨过,他的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钟鼓楼。一开始他想,把鞋子带走的口罩男应该就住在这一带,但子安留意了很久,也没见到口罩男和煎饼摊的踪迹。而且住在二环里头的人跑四环外摆摊儿,想想也是不太可能的。或许是口罩男顺手把鞋子扔了,被什么人捡了回来,又顺手挂在槐树上?
子安有心要爬上去,看看这木平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摩拳擦掌了半天,最后在树下蹲了下来。
他有畏高症。
子安蹲了下来,气儿也消差不多了。他想,该怎么应对目前的烂局面?钱花了,心思也花了,而且他喜欢那店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拱手让人的。
要是彩票站也坚持不让呢?子安有见过高级餐馆卖红酒、卖松露、卖甜点,可从来没听说过卖双色球的啊!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种网红体质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行的话,用钱砸吧。
想到这里,子安就觉得豁然开朗。对啊,孔姨要什么?她当然不是为了方便买双色球,说到底,就是变相的坐地起价。这些年来,他是很有一些积蓄的,不够的话,去找朋友凑凑,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子安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下了多大的一个赌注。这件事,他倾其所有,是一定要做成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那股子平息下去的心火,又熊熊烧了起来。他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跟心里嘟嘟地冒着泡似的。这股子火无法排遣,子安突然弯下腰来,捡起一块石头,后退几步,朝鞋子扔了过去!
鞋子被石头一撞,滑到了平板的边缘,失了支撑,反转着掉了下来。系着鞋子的绳子犹如被惊扰的草蛇,在空中扭转了几圈,终于被鞋子的重量抻直了。一篷又细又轻的东西扑到了子安的脸上。
子安眨了眨眼,鼻子缩了缩,顿时呆住了。他终于知道,鞋子为什么会被系在这里。
扑在他脸上的,是灰烬。
原来,这神隐的鞋子,是一只烟灰缸啊。
作者有话要说:
cei,北京话里无比烂的意思
海跑,北京城市学院,这个院校水平,可以上网搜搜,自己感受一下。
在北京多年,感觉北京人并不排外。但因为文化个性很强,外地人可能觉得不太容易融入。里面写的是子安一时委屈下的想法,不是作者的本意哈。
第6章 棉帘后的男人
子安想明白了怎么应对孔姨,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店里。果然,孔姨和李哥还在,但他们却一声不响,静静地看着墙壁。
孔姨不说话的样子,子安还没见过呢,不禁心里发毛。
从子安的角度,可以看见孔姨侧脸的轮廓。孔姨快60岁了,看她的五官,眼是眼,鼻是鼻,年轻时应该是明丽艳辣的那种美人,现在老了,脸上的肉消瘦了下去,五官就愈加的骨立,反而有点过了头,露出一点凶相。笑的时候,也是亮着刃的。
子安走近,发现他们正在看着墙上的破报纸。
孔姨闻声,转过头来,对子安道:“这是你?”
子安摸了摸脸,“嗯,不像吗?”
“那个啥,冰淇淋……很牛吗?”
子安脑子绕了两圈,才明白她说的是“米其林”。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答。但应对她,吹吹牛逼总是没错的。
“是啊,开饭馆的,得到米其林推荐,就等于拿到了奥斯卡、诺贝尔。那是世界最高的水平。”
米其林对孔姨来说很陌生,但奥斯卡、诺贝尔她是知道的。她倒吸了一口气,眼珠在子安身上转了两转,“安子,我寻思,您拿着冰淇淋来咱这儿,肯定是要开一家特牛逼的饭店吧?”
子安认真道:“嗯,我要做一家最顶级的餐厅,拿米其林三星。”
孔姨笑颜逐开:“有出息!李哥,您瞧,年轻人就得有这脾性!您的彩票站,我看就算了吧。”
李哥吃了一惊,“不介,咱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您是嫌钱少了?”
“钱?钱算个啥?”孔姨昂着头,语调不动声色地重了两分,“人这一辈子,就得活出个人五人六儿,像咱安子,要做就做个世界最牛的饭店,这志气!孔姨肯定站你这边,好好一家饭馆,卖什么双色球,嗯?”
李哥脸黑了下来,骂道:“姥姥,耍我呢吗这是。”孔姨不说话,只是坚定地笑。李哥想要再吵两句,但想了想,又觉得犯不着,诺大个北京内城,能找不到地儿卖彩票?
他气呼呼地走了。
孔姨脸还笑着,转头看子安。
子安有一种不特别好的预感,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孔姨和蔼可亲地道:“安子,您是做大事业的,孔姨支持您。您不是说厨房不够大吗,东房我分您一半。”
“好……好的……”子安吞了口唾沫,又后退了一步,“房租……多少?”
“甭提房租,送您的!”
子安真真是受了惊吓,觉得事关重大,也不后退了,看着孔姨问道:“那您要什么?”
“我啥都不要!不但不要,还送您一件大礼。”
子安瞪大了眼。
孔姨笑吟吟:“您租房子,我送儿子——这份礼,您看可还行?”
装修队又浩浩荡荡开进来了,这次的工程更是巨大,要把半个四合院改成了餐馆。孔姨把最宝贝的儿子投资了进来,就成了大股东,不但分出一部分东屋当厨房,还答应了霍子安,等春天的时候改造院子,铺灯种树,到天气渐暖的时节,人就可以坐在枣树旁抽烟、晒太阳。
子安感觉,自己就像薛湘灵重遇锁麟囊,苏三逢夫洗冤屈,在低谷的时候突然就来了这么个转折。这始于自己种下的前因,恰巧开出了善果,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有时候,好运气比努力更提气呢,对于异想天开在胡同开餐馆的事,子安又多了些信心。
唯一让他忐忑的,就是孔姨赠送的儿子。他们还没来得及见面,那“良哥”就没了声息,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子安的餐馆自然是缺人的,带带她儿子也不打紧,但葛优瘫的形象已经深深刻进他脑子里;这不着调的太子爷,又是得小心伺弄着的,他可不想惹恼了孔姨,带来后续的麻烦。
小心伺侯也不打紧,问题是那人彻底不见了踪影,他竟连对方是方是圆也没弄清楚呢。
厨房的改造快完工了,因为赶上了春节前,十天的活儿硬是缩成了五天,子安不得不亦步亦趋地监着工,连吃个饭也是囫囵吞枣的,完全尝不出滋味。吃完早午饭,子安回到四合院,走进了混乱的厨房里。这是东屋邻着餐馆的那部分,原先是由家的小厨房,孔姨拨给他的这块小空间,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她儿子的卧室。
快到正午,俩工人擦擦手,就要去吃午饭。子安:“师傅,这瓷砖多久能完工?”
“快了,明儿再一天,准保能完工。完了装上灯,就齐活儿了。”
子安道声辛苦,目送他们离开。
人一走,厨房就静了下来。转过头来,子安看着他未来的厨房,感慨万千。这里比上海餐馆的洗碗间都小,三个人在里面忙活,就得胳膊碰胳膊,脚尖碰脚尖。
不过子安是不怕挤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预算去雇佣更多的人手。在上海主管大厨房时,他手下三十多人,有人专门采购食材,有人负责监管事物的质量,甚至是制定菜单,也是一个大团队头脑风暴一轮,还会请媒体、同行、食评家来参谋。
而现在,算上墙上的影子,他是真正的形单影只了。但子安一点也不担忧,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有可能。他店里的装修也是最简洁的,就等以后的因缘和偶遇给他添上内容。
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状态了。
对着影子,他豪情陡生,又关二爷上身地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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