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骐,我不多说,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与轻重!”金涛放缓语气,威胁意味却更浓。
“明白,明白。”孟家骐答着话,进了教学楼,铃声响起,走廊里瞬间喧闹起来。
“算了。”金涛听见学校铃声,知道此时八头牛也拉不回孟家骐,只得退让,“你自己看着办吧。”
“爸爸”李续从一个房间出来,招呼找不到地方的孟家骐。
孟家骐见他脸上没伤,正准备撩他衣服看身上,李续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没受伤。”
跟着出来的封益达见状,主动撸起袖子给孟家骐看胳膊上的伤。孟家骐见只是磕的伤,并没破皮,放下心来。
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是新分来的研究生,见了孟家骐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惶惶然将他介绍给站在一边面色青白的中年妇女。孟家骐还未开口,女人就火力全开,的啵的啵地一通指责。
孟家骐貌似在听,其实却在观察办公室里坐着的另外两个男孩子。那两个男孩子都比李续还高,其中一个上唇长出小胡子的一个,比封益达还要壮,另一个理着寸头,耳朵上方一圈剃得极短,额发稍长一些,不知打了什么东西,高高扬起,他的额头本来就嫌窄,配上这发型,整个人像被风吹歪了火苗的蜡烛。
单看体格的话,自已家这两个小的,没有道理能打伤人家,而那两个孩子也的确没有明显的外伤。孟家骐满眼不放心地盯回李续,李续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中年妇女反复在说教养问题,封益达忍不住反唇相讥,差了二十多岁的两人吵了起来。
孟家骐听得头疼,果断让封益达闭嘴,转头问班主任:“汪老师,您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汪老师不及开口,中年妇女扯起寸头的裤腿,露出小腿上一道明显的红印,又指指小胡子:“他手腕也受了伤。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孩子打伤了我们孩子,还不肯认错,教养出这样的孩子,你说怎么办吧。”
孟家骐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还是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很不自然地说:“就是封益达打王辉的时候,撞到了冯良博,李续后来加入帮封益达。”
孟家骐又问:“封益达为什么打王辉?”
中年妇女瞪眼说:“只要打人就不对,为了什么也不能打人。”
孟家骐忍了忍,决定还是要和这个不讲理的女人讲这个理。
“我确实没什么文化,所以没搞明白,你是说,只要打人就不对?”
女人看孟家骐人长得倒还好,可身上穿的衣服、脸上带的眼镜,又难看又廉价,有没有文化看不出来,但没什么钱却是明摆着的,看在态度斯文的面子上,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孟家骐摸摸鼻子,又忍了忍。
“有人故意打你、欺负你,你也不能打回他?”
“废话,他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打回他!”
“有人欺负你儿子,你也不能打回他?”
“凭什么!谁敢欺负我儿子,我打不死他!”女人说着,恶狠狠地盯完李续又盯封益达。
“可不是,”孟家骐表示赞同,“没有做父母的不这样想,换了我我也是,谁敢欺负我儿子,打他肯定没有错的。”
“妈!”寸头皱着眉头想阻止自己妈妈踏入陷阱。
孟家骐了然地一笑,看向寸头:“小伙子,让你先说,封益达为什么打你们?”
寸头一声不吭,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点晚还有点短,因为有点忙也有点瓶颈。
第11章 讲理
孟家骐也不为难他,又转向小胡子:“这位同学,你肯定知道吧?”
小胡子想了想,爽快说:“王辉出座位的时候把桌子往前挪了挪,封益达觉得他是欺负前面的同学,就上去打他,然后我帮王辉,李续帮封益达。”
孟家骐问封益达:“是这样吗?”
说起前因,封益达怒气未消:“哪里是把桌子往前挪了挪,他把卫慧都撞哭了。又不是一次两次,总是欺负女生,卫慧哪个礼拜不被他气哭一次?”
王辉仍低着头不吭声。王辉妈妈的气势低了八度,为儿子辩解:“学生太多,教室太小,我们孩子长得高大,不小心有个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
封益达瞪圆眼睛看着这个不肯讲理的阿姨:“他不是不小心!他先挪了一下,因为卫慧和别人说话,没理他,他就用桌子故意又撞了一次。上次也是,他故意踩卫慧的脚,害得她跛了两个礼拜,这事我们班同学都知道。汪老师让他坐最后一排,那里地方大,是他不愿意,一定要坐在卫慧的后面,就为了欺负她。”
孟家骐看向汪老师:“汪老师,那个叫卫慧的同学有没有受伤?”
汪老师小声说:“我问她了,她说没事。”
孟家骐叹口气:“她说没事,老师就可以当作没事,看都不看一眼?如果像封益达所说的,她被人欺负已经这么多次了,只因为她不喊屈,你就不管吗?这都是些孩子,手下哪有轻重,老师这样纵容下去,倘若闹出重伤甚至人命来,对谁好呢?你以为那个时候,欺负人的孩子家长会感激老师吗?这种程度的欺负,怎么也算是校园欺凌了。”
王辉妈妈的脸色青一时白一时,张了几次嘴,却又都咽了回去。
孟家骐忽然想起一事,问汪老师:“卫慧?就是那个爸爸骑车被撞伤的孩子?”
汪老师好不容易等到个可以说出安全答案的机会,连忙点点头:“是她。”
这所中学是本地非常有名的民办学校。要进入这所学校,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考,以奥数为主,达到分数线,无需关系,就可以上,对于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还可以减免学费;二是交赞助费,对于考不过,又拿着各种领导条子、关系实在过硬无法拒绝的关系户,交一笔赞助费,也可以入学,赞助费的数额因成绩而定,不过一般来说,数额足以吓退普通工薪家庭。大多数学生是考上的,卫慧和李续都在此列,而王辉和封益达是少数交钱上的。
卫慧家里经济比较困难,妈妈做家政,爸爸是保安。为了接送卫慧,爸爸特意调成夜班,下了班送卫慧到校,晚上上班前刚好能接卫慧回家。一天早上骑电动车送女儿到校后,卫爸爸回家时被后面的汽车撞伤,肇事汽车逃逸,单位也咬定不算工伤,卫爸爸被送到医院需要做手术,家里却凑不齐手术费。
班里同学发起捐款行动,有好心的家长知道后,在家长群里号召家长也参与捐款。李续打算捐出压岁钱,封益达没有存款,打电话向老爸逼捐,封东来三言两语问清了情况,当即给孟家骐转了十万,让他看着捐。
卫爸爸的手术费大约五万块就足够了,这些钱对财大气粗的封东来固然不值一提,就是对自诩小康的孟家骐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他想着,这是让这些独生子女们理解助人为乐的难得机会,人人参与的学生捐款可能更有意义,就拿了和李续差不多数目的现金给了封益达,让两人去参加学校的捐款,心里却暗自打算第二天亲自到医院去一趟,把不足的部分补齐。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付诸行动,群里发起捐款的家长又发了一条消息,说班里有同学家长一人垫付了卫爸爸的全部医药费,因此大家不必再捐款了。然后班主任出来证明,垫钱的是王辉同学的家长。原本的捐款变成了垫钱,孟家骐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以他的立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第二天叮咛两个小的,虽然医药费有了着落,但卫爸爸很长时间不能工作,卫慧家的经济状况恐怕会更困难。“你们是小男子汉了,是不是要继续帮助卫慧,怎么帮助卫慧,你们自己决定。只是要记住,帮助不是施舍,不能因为你的本意是帮忙,就无视对方的自尊心。”话说的浅显,意思却深,起初孟家骐还担心两个小的不能准确理解,后来当他听到两个小的为如何自然巧妙地送给卫慧一双运动鞋而大开脑洞时,他知道,他的孩子们长大了。
卫慧,估计就是因为王辉家给卫爸爸垫过救命钱才一再忍受对方的欺凌吧?
王辉妈妈估计也想起了这档子事,说话的语调又升高了几度:“卫慧?垫手术费的不就是这个同学吗?现在都没要他家还钱,还给他爸找了新工作,要不然,卫慧能不能交得起学费还是问题呢!……”
孟家骐不待她说完,直接问班主任:“汪老师,我们可以走了吗?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都没问题,回头你通知我就好。”
汪老师被孟家骐的“校园欺凌说”吓住了,连忙说:“可以可以。我这就去教室看看卫慧,其余的事情等查清楚后再说。”
王辉妈妈一听就炸了,冲着汪老师吼道:“什么查清楚后再说,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医药费、误工费能有几个子儿,我没见过钱啊?我儿子就白白挨打了?”
孟家骐不理她,带着两个小的只管往外走,刚到门口,差点和进门的人撞个满怀,定神一看,来人却是冯凯。
孟家骐笑道:“冯台,您也来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