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再次摸摸李续的头:“感情的事也能请个法务来把关就好了。”
孟家骐却收了笑容,冷冷道:“对于赌徒来说,只有不赌,才能不输。”
苏琳失笑:“真的赌徒,怎么会怕输?”
两人会意一笑,却又无言。
封益达玩手机游戏时习惯于自带解说,安静的包间突然只剩下他的声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电梯嘀的一声,苏琳迎了出去,然后就听见走廊里一阵人语,估计是约的人到了。
客人有三人,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穿着正装,分主宾进了包间,跟在后面的是个穿着时尚的年青人,走到门口却不急着进门,打量完自己的包间又转过脸来打量对面的包间,不知是在惊讶敞着包间门的豪放姿态还是在比较两个包间哪个更差。
“东来,这么巧?”已在主宾落座的商人模样的人忽然笑着起身打招呼。
“可不是巧!”封东来笑着迎上去握手。
然后又是一番介绍。原来这个商人模样的人叫白绍轩,是封东来的大学同学,做娱乐传媒的。另一个着正装的男子便是省台的冯副台长,双方来此的目的就是洽谈合作选秀节目。而那个叫“晓辰”的时尚青年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既然是熟人,冯副台长就提议并作一桌。
白绍轩笑着逗封益达:“益达,A市美食太多,可是不利于减肥啊。”
封益达眨眨眼睛,反驳道:“帝都的胖子也很多呢,你家达达都胖成马了。”
白绍轩哈哈大笑,向旁边的冯副台长解释:“达达是我养的狗,胖得和益达不分伯仲。”
封益达气愤得嚷道:“白叔叔,你拿我和达达比?你伤害了我的骄傲,影响了我的食欲。”
白绍轩惊奇道:“我有这么大本事?要真这样,你爸爸该佩服我了。”
封东来对朋友和儿子的斗嘴早已见怪不怪,此刻也两不相帮,只让服务员快点上菜。
白绍轩问:“你赶时间?”
封东来指指两个小的:“要带他们去看电影,说实话也实在是饿了。”
冯副台长说:“那我们就开始吧,小孩子们可禁不住饿。”
桌上人不多,却分成了三国。
封东来、白绍轩和冯副台长是一国的,碰杯喝酒,说着生意上的事,孟家骐、李续和封东来是一国的,心无旁婺,大块朵颐,苏琳和那个叫晓辰的是一国的,既无心吃饭,又轮不上喝酒。
封东来那边说着话,若无其事地转了转餐桌,一道清蒸石斑正好停在孟家骐面前。
白总留意到封东来的动作,不禁多看了孟家骐两眼。
冯副台长也注意到了,眯着眼睛盯着孟家骐出神。
那个叫晓辰的青年见状端起酒杯过来敬孟家骐。孟家骐摆摆手说:“我晚上还得开车。”
晓辰笑着说:“我先干为敬,孟哥您随意。”
孟家骐笑道:“那我只能以茶代酒了。见谅。”说罢将茶杯送到嘴边沾了沾唇。
白绍轩忽然插话问:“孟先生,在哪里高就?”
不待孟家骐回答,封东来就拦住说:“他不是圈子里的人。”
白绍轩嗔他一眼,笑说:“哪个圈子?”但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并不再追问。
一时两个孩子吃饱饭,孟家骐说:“要不我先带他们去看电影吧?票都订好了,已经到时间了。”
封东来起身说:“等我一起,答应了孩子的,说话不能不算数。”
白绍轩笑着说:“东来,不会吧,这么不给面子,帝都约不到,这么巧碰到了,还要这么扫兴吗?再说,你和冯台也没说完呢!我看益达和孟先生也熟,孟先生带着孩子去应该没问题的,是吗?益达?”
封益达爽快地答:“没问题。”说着话已经拉着李续出去按电梯了。
孟家骐问苏琳:“你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刚好多一张票。”
苏琳看向冯台,冯台笑着说:“你结了账就可以走了。”
苏琳便和孟家骐一起出来签了单,带着两个小的去看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苏琳附在孟家骐耳边问:“你和封东来熟吗?”
孟家骐说:“算熟吧,怎么,你需要他帮忙吗?”
苏琳说:“不需要。和白总的合作是台里的事,我只是个跑腿的。我是说你了解封东来吗?”
孟家骐说:“知道一些。不过他生意上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苏琳说:“他们那些有钱人,玩的东西普通人可能都接受不了,他们玩得起,我们这些凡人可玩不起。”
孟家骐有些莫名其妙,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大吃一惊:“你是说,他们吸毒?”
苏琳说:“他们比你还爱惜身体,才不会吸毒。”
孟家骐觉得毒品是万恶之源,只要不吸毒就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相比封东来,他觉得苏琳更让人担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苏琳说:“我还能怎么办?先回台里工作挣口饱饭吃呗。”
孟家骐说:“好好工作吧,发不了财,生活没问题的。”
苏琳说:“现在只能这么想了,难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这时李续抗议:“爸,看电影别说话。”
孟家骐忙比个OK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第9章 绯闻
案子就像日子,没完没了。
金涛学习回来,多了一个人分案,但案多人少的总风格未变。
焦春燕休了年休,回来后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画风大变,见人不笑不开口,热情得让人瘆得慌,工作也不挑不拣,任劳任怨。
叶辰子冷眼旁观了一阵,得出结论:“无利不起早,事有反常必有妖。”
金涛也觉得不乐观,逮着孟家骐就催他交入党申请书。孟家骐躲他躲得很辛苦。
好在前一段办结的案子最近都挤在一堆开庭,五天倒有四天在法院泡着。
这一天开庭的是一起抢劫、□□案。一群半大小伙子,在半夜的街道上拦住独行的妇女,说:“阿姨,抢劫。”等妇女交出钱物,又说:“阿姨,□□。”
六个被告,没一个家里缺钱,辩护的律师有一半是从帝都著名律所请来的。
事情不复杂,证据也扎实,但架不住被告数量多,庭审进行了一整天。
孟家骐以一敌六,直说到嗓子冒烟。
好不容易结束,叶辰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雪上加霜落井下石:“这么卖力,收入能以一敌六就好了。”
孟家骐没空理她,一口气喝了一瓶水,打开手机,发现足足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金涛最多,聂检、冯欣也有几个。
先给金涛回了电话。
“这会儿才回电话,黄花菜都凉了,明天见面再说吧。”金涛意兴阑珊地说。
既然可以明天再说,应该不重要。
估计聂检和冯欣找他为的是同一件事,就没有回电话。
第二天孟家骐听了金涛说过原委,果然觉得没什么。
纪委副书记再一次到院里来回访案件办理情况,说起移交了八个线索,除了市院查出新的罪名,其余院都是原样起诉,于是专门予以表扬,顺带提出要见一见案件侦破的关键人物,结果孟家骐再一次与露脸机会擦肩而过。
搁别人觉得可惜,孟家骐却只觉得庆幸。
上学时孟家骐曾选修美学课,课程考试出一道题目:谈一谈“美是什么”。
孟家骐的答案是简洁即美。
他崇拜简洁,讨厌一切多余的事物。
对他来说,表扬也是多余的事物。
可惜的是,工作生活中,多余的事物不光比必须的事物多,也比必须的事物重要。
孟家骐心不在焉地听着金涛好心的忠告,眼睛却看着窗外。
从窗户能看见大门口,一个中年妇女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色孝衣写着“冤”字。
“那个女的什么事?”看了有十分钟后,孟家骐忍不住打断金涛。
金涛向外瞥了一眼:“你可别去招惹她。儿子和人起冲突,自残,对方也判了,有关方面还给了数目挺大的人道救助,事情过去了五六年了,还是到处告。”
女人站在太阳地里,不哭不闹,门口人来人往,车进车出,都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是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一般。
“你是不是觉得冷酷?听说她儿子自残的样子,的确很惨烈,看了的人都会产生同情。但实际上,她是个告状专业户,她出门坐个公交能把公交公司告了,去医院看个病能把医院告了,告了十几年,各种赔偿补偿加起来数字相当可观,她是尝到了告状的甜头了。现在她告的这事,所有的救济途径已经用尽,她还要告,谁也帮不了她。”金涛说。
金涛这么一说,孟家骐也想起了这个自残案件,儿子被人“碰瓷”,气愤之下自残,事情被媒体很炒了一番,不懂行的人不知道公安机关下了多大的功夫才把“碰瓷”的人绳之以法,像孟家骐这样成天掂量证据的人却是对其中的不容易再清楚不过了。
法律能给的就这么多了,但她要的远比法律能给的多。
缘木求鱼,最终为难的,何尝不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