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
“没错,杰克·唐森。”
爱德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诡异之处,他有些怀疑地问:“爷爷,您真认为那是你?”
“在你们年轻人眼中,我们生来就是几十岁的年纪,没想到我们也年轻过吧。”卡尔颤巍巍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报纸。1914年的报纸,翻到头版。
加粗的七十二磅字体。
“匹兹堡钢铁大王继承人与未婚妻取消婚约。”
年轻的卡尔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潇洒英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真的不是悲剧,是正剧!请不喜悲剧的大大放心跳吧!
☆、回忆起航
突然,洛威特不再害怕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老人了。
“准备重返泰坦尼克号?”洛威特仿佛怕惊醒什么似的轻轻问。
老人点点头。
一个大屏幕的显示器,大胡子路易将用三维动画合成的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模拟情景的资料放
映出来。
“……当日,泰坦尼克号船艏右侧撞向冰山。”路易像一个真正的讲解员,详细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就像他亲眼目睹了惨剧发生的经过。确实,在经过无数次论证与试验后,不仅路易,所有看过的人都相信他们所演示的就是真相。
洛威特紧紧盯着老人,准备一有不对就关掉屏幕。
老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听着讲解,微微眯着眼睛。
屏幕上,船开始倾斜,人们屏住呼吸,眼前的场面如此逼真,就像身临其境。
路易言简意赅地讲解着,一种攫人心神的恐惧和压力如影随形。
人们被这绘声绘色的叙述以及逼真的模拟画面所震慑,以至没有人出声。
船从中部断开,头部下沉,尾部下沉。
水面上最后一点儿船体消失了,泰坦尼克号全部进入水中。
眼见着这幕惨剧的终了,老人的面孔却如褶皱的断层般毫无变化。
路易红铜色的胡子一翘一翘,得意洋洋地问:“很精彩,对吧?”
他很得意,迫不及待地展示出本该属于机密的内容。
“多谢你精彩的分析。当然,亲身感受时,感觉就不尽相同了。”老人站起身来,似乎在压抑怒气,“科学技术可以模拟再现世上一切事物,却惟独无法模拟人的感情。”
路易愣住了。
洛威特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们忽视了您的感受……”
卡尔突然笑了,适才的怒气无影无踪:“幸好杰克不在这里。”
“杰克……”
老人指了指北大西洋冰冷无波的海面。
“他死之前,让我把他的骨灰撒入大西洋,他说,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洛威特愣住了,爱德华愣住了,所有人全愣住了。
老人却像没有察觉,他把目光拉回屏幕。
时光在他的眼前瞬间倒转,单色的灰暗画面变成色彩斑澜的活动景象。
还是那扇门,却是金碧辉煌,雕花的木料,缠枝的图案,两位身着笔挺礼服的侍者躬身点头,露出训练有素的礼貌微笑……
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幻觉,却是清晰得似乎触手可及。
当幻觉过后,展现在老人面前的依旧是那锈蚀得只剩一小部分、几乎无法辨认的门。
他闭上眼,不知是想阻挡过于明显的对比,还是留住刚才的记忆。
看着那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洛威特和爱德华仿佛看到千年古松那皴裂的树皮,弯曲的年轮。每一条树皮的褶缝里都记录着一段历史、一节记忆、一个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每一道年轮中都
埋藏着无数的秘密、无数的惊异、无数跌宕起伏的传奇。
巨大的残破不全的船身,却仍有一种病态的美,当灯光扫过船体时,依稀可以看见那3英尺高的金色字母“TITANIC”骄傲地在船身上闪烁。
“84年了,杰克也离开我18年了。真可惜,1979年才与中国建交,不能去中国看看长城,故宫,苏州园林和颐和园,杰克很遗憾。”
犹豫了半晌,洛威特终于开口,艰难地问道:“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与唐森先生……”
“他是我的情人,1971年我们去荷兰结了婚。”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锋利的目光软化成眼角的眉梢的柔情,“想听听我的故事么?那段被隐藏的久远的故事。”
渐渐地,幽蓝的海水变得透明了,就像一只神奇的手,抹去了海水的屏障,澄清了眼角的翳霾。随着视线的清晰,沉船瞬间浮出水面,变得崭新。阳光普照,人声嘈杂……在老人的叙述声里,时光倒回了84年前——
1912年4月10日那个晴朗的日子,眼前是即将开始处女航的工业时代的梦想——泰坦尼克号。
☆、起航时分
1912年4月10日。
英国南安普敦,伯尔法斯特港。
春天已经随着大西洋的暖流,悄然来到了4月的英国南部,轻柔地吹散了萦绕一冬的阴冷寒湿。薄雾如同春神的轻纱,一视同仁地擦过每个人的面庞,带着北大西洋的温和与清新。
泰坦尼克号如同一头巨鲸搁浅般的停靠在码头上。
高大的烟囱,密密麻麻的缆绳,极尽豪华的设施,都代表了工业时代所有人的梦想。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邮件车、货运车往来穿梭。从远处望去,人在这庞然大物的甲板上,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缓慢爬动。
一声喇叭的长鸣,连苍蝇都别想飞进一只的人群压缩着,闪开一条通道,让汽车驶进码头。
车门打开了,一顶蓝色的系着长丝巾的宽边草帽先探出车门,接着是裹在白手套里的手,然后,是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束和引人遐思的苗条而丰满的身躯。当她抬起头来时,一张惊艳的脸庞,一双传情的略显傲气的大眼使得她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 她就是露丝·凯伯特。
紧跟在她后面下车的是一个脸色阴沉的魁梧汉子,拉夫恰。从他那职业性的目光和敏捷的动作上不难看出他的身份;接下来是一名年逾五旬的贵妇,作为露丝的母亲鲁芙,她与女儿几乎同样美丽;与鲁芙同时跳下车的是卡尔·霍克利,我们年轻的主人公,露丝的未婚夫。
他戴着时下最流行的圆顶礼帽,深灰色的西装十分笔挺质感,一丝不苟,却只在胸前的位置系了一颗扣子,流露出一种克制的、被理性驯服的野性。浓黑但并不粗重的眉长长的延伸至鬓角,古铜色的棱角分明的面孔,坚毅的薄唇半开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黑眼睛因为兴奋微微弯着,抵消了不少与生俱来的傲气。
他出身望族,从含着金汤匙降生到这世界上来,就命中注定是一个天之骄子。身为匹兹堡钢铁大亨的唯一继承人,加上他英俊倜傥的外表,高超灵活又斩钉截铁毫不犹疑的手腕,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直到遇见露丝,他才隐约发现,爱情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也是仅有的无法用金钱或权利去俘获的东西,女人的心是世界上最难掌握的。
二十三岁的他有过无数女人,无数女人对他暗送或明送秋波,无数女人对他邀宠献媚或欲擒故纵,他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去敷衍,去享受。
直到他被露丝的任性与傲慢所折磨。
虽然有庸俗世故、不及她女儿万分之一的鲁芙在身边安抚他、鼓励他,但卡尔并没有感觉到好受。
他暗自叹息女人心海底针。
从码头望去,泰坦尼克号的船身就像一座山横亘在眼前,挡住了大海,遮住了天际。
“没什么大不了,比奥林匹克号大不了很多嘛,卡尔。”女郎无所谓的看着巨轮,不屑地说。
“亲爱的,再不会有像她那样的船了。奥林匹克号甚至连地毯都没有,泰坦尼克号的地毯则厚得可以没过膝盖。然后就是家具,重得拉夫恰和我都抬不动。还有那些护墙板……”虽然这是处女航,可卡尔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就像乘坐过一样,“许多细节方面模仿了凡尔赛宫,摆满路易十五风格家具的休息室,风格类似法国的小特里亚农宫沙龙,壁炉上的雕刻作品是《凡尔赛宫的狩猎女神》。上等的柚木和黄铜装饰,吊灯和壁画,印度和波斯的地毯,甚至三等舱也有大理石的洗漱池和床头取暖设备……”
“得了,卡尔,我认为这并不是你设计建造的船,用不着你来背书。”
他们从贵宾通道走上去。
对于高级乘客即资产阶级,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带有跳蚤或瘟疫,金钱和身份就是最好的检疫。而对于三等舱的乘客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没有钱,而没钱往往与疾病和罪恶联系在一起。
“三等舱的乘客在这里排队检疫!”
露丝皱了皱眉,卡尔错过了她心情的变化。他带着少有的激动神情,鉴赏这条梦幻之船。
阳光从船的另一面射过来,绝大部分被巨大的船体遮挡,只是当登上船时,才有一缕光线透过船桅将迈向“不沉之船”的他们勾亮。远处送行、欢呼的人群全部沉没在暗影之中,使得这瞬间就像脱离苦海、直登极乐的一幅宗教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