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沉默不语,南阳慌了,忙跳了起来,“我不收她,她这般的女子就该捧在手中好好养着。她要守孝三年,不适合在外走动。等她守孝结束,您找户好人家,嫁了也好。”
扶桑轻笑。
南阳糊涂了,“您笑什么?”
“无事,扶昭也来行宫,你可见到了?”扶桑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有意避开。
扶昭身份特殊,王妃未曾定好,他就申请暂时留下。他不愿意走,扶桑自然乐得收下。藩王留京不符合规矩,尤其是扶昭已得王位,应该快些回去打理封地。
扶昭与众不同,似乎一点都不急。
提及扶昭,南阳恍然想起那位腰肢纤细的小郎君,并非是她有意忘记,而是这么多时日以来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自然就抛之脑后。
“他选好王妃了吗?若是没有选好,将徐映安送过去。”
“不妥,王妃必然是身家适合的,徐映安是商户女,无品级。”扶桑摇首,再者,晋地是龙潭虎穴,她不能将好好的姑娘送入火坑里。
南阳拍了拍脑袋,成亲将就门当户对,不能听之任之。
如此,只好作罢。
片刻后,朝臣来禀事,她只好暂且退出浮光殿。
扶桑日日忙碌,她又不用每日上课,日子便闲了下来。
行宫日子舒坦,襄王一党愁眉苦脸,连损数将,他的麾下损失惨重,再观扶桑,毫发无损。
秦世子妃寻到襄王提议,“听说这位殿下武功颇高,寻常人杀不得,但儿媳有一计,就怕世子不舍。”
襄王对南阳只有怨恨,再无祖孙情分。辛苦多年得来的人脉被她一夜间毁了,他忍着气同秦氏说道:“不必在意他,盛氏已死,她又是陛下的女儿,与襄王府并无瓜葛”
秦世子妃笑了,“前几日世孙与公主在林子里密会多时,不如您从世孙处着手。听闻公主爱吃炙烤的羊肉,不如让世孙送些过去,姐弟情深……”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任谁都知道后面是什么话。
襄王狐疑,此计最安全。毕竟小孩子之间常有来往,不会惹人生疑。这么一来,扶骥就会陷入危险中。
襄王沉吟,秦世子妃再接再厉道:“父亲,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一石二鸟的计策,与她而言,利益最大。
扶骥最好与南阳一道去死。
“你且下去,本王知晓了。”襄王并未应允,反而吩咐秦氏退下。
秦氏也没有坚持,“儿媳都是为襄王府着想。”
“本王知道你的心意。”襄王赞赏,比起盛氏,秦氏端庄大方,也是贤内助,利用秦家的优势替扶良造势,博得了很好的声名。
这样的儿媳,他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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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一日一日降低,回京一事也被提上日子,暂定七月中旬回京,圣旨传往京城。
徐映安派人传来消息,母亲与徐礼和离,选了风水宝地埋藏,并未入徐家家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再算徐家的人。
徐映安很满意眼下的结果,在母亲坟旁搭建屋舍,替母守孝三年。
红昭也在事毕后赶回行宫,并将卫照近日况禀给南阳:“卫照身上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加上后天忧思成疾,两相叠加,加重病情。明林说药石用处效果不大,还需靠他自己想开。”
简而言之,心疾过重。
南阳不明白,卫照会有什么样的心病,是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以男装见人,从未在意过身份,除了这些还会有什么?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不如回京去问问。她吩咐红昭:“要回去了,到时你与天问一道守在陛下身侧,务必保证陛下安全。”
“那您呢?”红昭不放心公主。
南阳微笑:“世上能杀孤者,怕是还没出生。不瞒你,数日前孤连杀十余位将军,襄王气得差点吐血。”
红昭也高兴:“殿下威武。”
返程定下时辰后,朝臣家眷也开始收拾行囊,青楼打架一事还未曾出结果,人人都等着扶良的答案。
扶良却去后山狩猎,猎得一只麋鹿,鹿肉分发下去,扶骥得了鹿腿,让人搬着给南阳送来。
南阳诧异他会亲自来了,扶骥却告诉她:“父亲说你我是姐弟,应该多加亲近。”
“好。”南阳自然不信这番鬼话,让人去浮光殿将红颜抱来,又吩咐红昭将鹿肉搬进去。
扶骥高高兴兴地跟在她的后面,眉眼上挂着轻松,待到无人处他悄悄告诉南阳:“阿姐,我将药下在了他的鹿肉上。”
南阳低问:“什么药?”
扶骥不肯说了,勾唇低笑,带着几分神秘。南阳也不再问,而是走到鹿肉旁看了两眼,问扶骥:“这块肉怕是有问题,我们就不吃这块肉了,回去后你就说吃了。”
宫廷内诡计丛生,毒杀是最简单的办法,毒死她,正好嫁祸扶骥,一石二鸟。
人心,就是这么可恶。襄王与扶良厌恶她,但不会拿扶骥的贤性命开玩笑,怕是秦氏想出来的。
红颜很快被带了过来,南阳将它放在鹿肉旁,拍拍它的脑袋,“乖,去吧。”
红颜用爪子拍了拍肉,接着伸舌头舔了舔,爪子松开了肉,后退两步,整个身子倒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抖了抖。
满殿的宫人被逗笑了,南阳一面笑一面将她捞起来,吩咐宫人:“找块肉烤了给它吃。”
扶骥不懂这只貂儿的动作,迟疑后也终于想明白,鹿肉有毒。
他立即改了主意,道:“阿姐,召太医查探,不能放过始作俑者,我不信祖父和父亲会对你我如此狠毒。”
“都听你的。”南阳心里没有主意,阴谋诡计不如直接找上门暴打一顿,她摆摆手吩咐宫娥,犹豫了会儿,又叫人去喊扶桑。
此事并非寻常打架,她不知该怎么处理,不如交给扶桑。
宫人办事灵敏,去传话的时候没有说殿内的情势,只说殿下请陛下用鹿肉。
扶桑没有拒绝,点点头,打发朝臣后就领着宫娥去见明光殿。
明光殿内南阳与扶骥投壶,两人洗地而坐,照旧是投前说冤枉。
扶骥稚嫩,如何玩得过南阳,玩了两轮后竟一个没中,扶桑轻笑,跨过门槛。
女帝来了,扶骥起身行礼,南阳却不动弹,开口就告状:“阿娘,有人想毒死我。”
扶桑骤然止住脚步,看向站立的扶骥:“怎么回事?”
女帝威仪毕露,扶骥畏惧,忙跪下陈情:“回陛下,臣从父亲处得了块鹿肉,想着给殿下送来品茶,不想貂儿吃过后发现有毒。臣惶恐,臣如何都不敢害陛下,望陛下明鉴。”
扶桑顿了顿,问道:“可请了太医?”
宫娥回道:“在来的路上了。”
扶桑说道:“请襄王与世子来吃鹿肉。”
南阳不知其中窍门,难不成直接将两人毒死?
很快,襄王与世子一道来了。两人初次来明光殿,从外头看就觉得殿宇与众不同,进来后看都蹴鞠场,都知晓扶桑对南阳的宠溺。
进入正殿,南阳与扶骥在投壶,或许年岁差距,扶骥落后,南阳领先。而在他们身侧还摆着一只鹿腿,明晃晃,一眼就能看到。
女帝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二人比试,听到禀报声后立即让人进来。
鹿肉很刺眼。
襄王凝目片刻,移开视线,扶良诧异,“骥儿,你怎么将肉送到这里来了。”
被点名的扶骥立即跪地,禀道:“送肉的侍卫说鹿肉滋补,让我分一块给殿下。鹿肉就这么多,儿子就都给殿下送来了。”
“朕也是来吃肉的,既然叔父与世子都来了,便一道坐下,让庖厨将肉洗净烤上便是。”扶桑慨然道。
扶良脸色不好,连连看向自己的儿子;襄王却紧紧盯着那块肉,不知在想什么。
扶桑令两人坐下,吩咐庖厨取水,当着他们的面清洗切好。
殿内安静,两个小的坐在一侧沉默不敢说话,扶桑平心静气地与扶良说着家事。
“听闻秦世子妃体贴大度,是一贤内助。”扶桑淡淡言道。
扶良精明,一句话就听到关键处就知关键在秦氏,这时不能直接问,他只好装作糊涂地顺势夸赞秦氏。
女帝自然也不会随意戳破,而是继续夸赞。
你一句我一句地夸了一盏茶时间,南阳与扶骥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唯有襄王显出不耐,起身要走,扶桑开口阻止:“叔父留下,就要用膳了。”
襄王无奈,只好坐下接着等。
须臾后,传来烤肉味,庖厨先呈上一份,顾椋接过,扶桑开口:“叔父为长,您先用。”
襄王眼皮子跳了两下,未经脑子就开口拒绝:“陛下在此,臣岂可为先,您先用。”
“今日家宴,只有长辈,没有皇帝。”扶桑笑言。
顾椋将烤肉放在襄王食案前,恭谨地退下。
四人四双眼睛同时落在襄王面上。扶骥把持不住了,双手紧握成拳,南阳慢悠悠地品茶,丝毫不在意。
襄王不动弹,气氛蓦地尴尬,扶良煎熬不住了,直接站起身,“陛下,鹿肉滋补,父亲年岁大了,不能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