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昭不说话,小殿下想一出是一出,身在皇家压根不知辛苦。她愣了下,“不如您问问慕容大人?”
“也可,你将礼单给我即可。”南阳也不为难红昭,毕竟外面的事情,慕容环最在行。
礼单收入袖袋,南阳大摇大摆地出宫去了。
天色入黑后,才归来,袖袋空空,高兴地同红昭说道:“慕容环答应了,应当不难,她说宫廷之物价格好,让我等等。”
南阳的心思转变得很快,红昭有些跟不上,她不明白,殿下虽说爱财,可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变卖过珍宝,这回是怎么了?
红昭不明白,南阳照旧去沐浴,与往常一般去正殿找扶桑,也做好准备吃闭门羹。
到了殿外,花灯初点,扶昭着一身月白色澜袍笔直地站在廊下,扶桑喜欢月白色,南阳嗤笑,觉得他是跳梁小丑。
两人再度碰面,扶昭脸色很好,脸颊长了些肉,南阳看见他下颚圆润,有些奇怪:“你是吃了春日肥吗?”
“春日肥是什么?”扶昭不明白。
南阳悄悄开口:“是给猪吃的一种药,猪消瘦不长肉,就会给它们吃春日肥,祈求长肉卖个好价钱。”
扶昭脸色涨得通红,愤而怒骂:“无耻,公主言行、德不配位。”
扶昭气极了,可骂不出几句像样的话。南阳笑话:“不会吵架还学人家暗地里使坏,真是脑子配不上坏心呢。你不仅出了春日肥,还要吃秋日壮。”
“你、无耻。”扶昭气得抿唇,“身为公主,如妇人般长舌,可想而知平日里没读什么好书。”
若是寻常闺阁女儿家听到这番话肯定会气得脸红,甚至会哭。奈何南阳素来脸皮厚,只笑了笑,就摸到了腰间的飞刀,“你可知孤最善什么?”
身后耿直的红昭回答:“拿飞刀在喉咙上戳个窟窿。”
扶昭的脸色变了,后退两步,蓦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我是晋王,你休要放肆。”
南阳收回刀,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红昭,将他丢进楼里待客,毕竟京城有人男女都不放过的。”
“你敢!”扶昭怒喝。
“你这人,真是无趣,不回晋地处理你的政事,日日在这里逗留,等你回去,指不定家就没有了。”南阳存心威胁,再不回去,她就让明教弟子去晋地抢劫,搅乱治安,让扶昭哭着回去。
扶昭抬起眼睛,南阳精致的五官让她嫉妒,白泽细腻的皮肤更是发光,笑颜之间,更若芙蕖。
她咬着牙怒视:“本王不知殿下此时竟还有时间来管问臣,臣若是您,就该给自己找些退路。”
南阳看扶昭一眼,“孤认识许多有名的大夫,你可要见一见?”
也不再理她了,拾阶而上,问顾椋:“陛下可有空见我?”
顾椋不知该如何回答,几月来陛下都以忙碌的借口不见小公主,眼下,见还是不见,她不知道。
“臣去问问。”顾椋揖礼,步入殿内去问。
南阳无视顾椋的为难,睨了身后扶昭一眼,微微一笑。
扶昭生气,拿她没有办法,言辞之上,她骂不过南阳,自认做不到她这么无耻。
顾椋很快就出来了,弯唇含笑,“殿下,进去吧。”
“咦,明日太阳是不是会从西边出来?”南阳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句后提起裙摆就跳了进去。跳了两步,又想起扶桑的教诲,双脚乖巧落地,整理好衣襟,一步一步往里走。
扶桑坐在案牍后,眉眼紧锁,随着南阳的靠近,眉眼渐渐松缓,她闻声放下奏疏:“又和扶昭吵了?”
“阿娘,您说一个小郎君怎么那么喜欢同女孩子吵架,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南阳没脸没皮地想着,对上扶桑清冷的眸子后,她蓦地一怔,讪笑两声,“我、我就是开玩笑的。”
“晋王妃选定了,不日将来赐婚,赐婚后……浮”扶桑蓦地止言,眼内掀起波澜,狠狠心,说道:“朕欲过继宗室子、立储君。”
女帝说得艰难,甚至不敢再看南阳。
“我是不是自由了?”南阳斟酌着词语,用了‘自由’二字,这是她向往许久事情,应该高兴的。
她松了口气,掰着手指开始盘算,“我要及笄了,便是成年人,我想去晋地闹一番,不折腾扶昭我心有不甘,报过仇后,就去江南去吃荷叶鸡,再去北方吃些肉,怎么算也要半年时间。过年前,我会回来陪您过连的。”
扶桑心中堵得慌,听着南阳的话,又不能责备,她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腿脚,“南阳,朕希望你可以理解朕的难处。”
“难处?”南阳微微有些发懵,“什么难处?我知道我不适合这个位置,您放心,我不会心存怨恨的。您放心,我会定时回来看您的,你有合适的人了吗?”
“没有。”扶桑脱口而出,低眸凝着案牍上的奏疏,双眸失神。
南阳不知陛下的心思,但她肯和自己说话就成了,或许自己不做储君了,二人才能和睦相处。
抛开政事与朝堂,她很喜欢现在的局面。
“没有变没有,慢慢来。”南阳反而先安慰扶桑,私心幻想着将来的局面,她蓦地伸手,攥住扶桑放在案牍上的手腕,“陛下,不必愧疚,我本就不适合。”
“朕不会抛弃你的。”扶桑反握住南阳的手。
“何来抛弃一说?”南阳不懂她的话,怎么就提到抛弃了,眼前的局面不好吗?
她抬眸凝视扶桑,眸子炙热,含着难以言说的情愫,“只要您有所求,南阳会全力以赴。”
第52章
南阳身形消瘦,烛火下,眸子里的光与平时里不一样,带着真挚,说出去的话极为坚决。她本就是爱笑之人,五官明媚,陡然认真下来,含着一股坚韧。
扶桑抬眼看了看她,唇角微抿,“朕不需你做什么。”
青楼杀人一事,郭家郎君死了,郭大人叛离襄王,成为帝党一员。渐渐地,其他人效仿,帝党扩大。
襄王掌握兵权,四营有三营归他,可这三位指挥使都死在了南阳枪下,空出三营指挥使的位置。扶桑趁机用自己的人去填补空缺,襄王痛失兵力。
眼下扶桑占着上风,襄王一党乖觉,难以再生风波,就连扶良都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郭家郎君怎么死的,众人三缄其口。
如今的局势,南阳的用处很小很小了。
扶桑离自己心中的盛世还差一步,接下来,她便要用自己的行动改变大魏,努力做明君。
“不需我做什么,我便什么都不做。”南阳盯着扶桑的眼睛,眸色深邃。
扶桑避开她的视线,心中生乱,顿了一会儿,道:“南阳,你及笄后就该选驸马了。”
“我要驸马做甚?”南阳摇首拒绝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得空后还要去明教总教继收拾残局,再将各地堂主召集说话,明教不能乱。她要努力将明教培养成正规的组织,不能再受人诟病。
事情多如牛毛,多到她懒得顾及男人。她看向扶桑,舌尖抵着牙关,重复说道:“阿娘,我说过我自己女孩子。您莫要逼我。”
扶桑低眸,神色难辨。她忍着胸膛内的怒气,心平气和地同南阳说道:“世间哪个女子能护得了你?”
“有!”南阳斩金截铁地回答。
扶桑迟疑,“谁?”
“大魏皇帝。”南阳认真道,她的眸子凌厉,唇角抿出坚硬弧度,带着凉意,更带着坚决。
普天之下,唯帝王最尊贵。
面前的扶桑今日着一身月白色裙裳,肩绣着龙纹,仪态端庄,更若神女,顾盼生辉,美极了。
南阳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多看一眼罢了。
扶桑凝眸,没有说话,双手置于膝盖上,微微攥紧,再抬首的时候,眼中已没有复杂的感情,泛着柔和的光,“朕哪里能护得了你一世。”
当你不再是朕的女儿,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护你了。
“可我能尽力护你余生,阿娘,宫廷虽大,有一地遮风挡雨即可,我想着等襄王一党剪除后,我们出去走走,领略山水风光。你虽不是我生母,我、我能待你如亲母,一辈子只会对你好。”南阳认真,言辞更是诚挚,将面前的女帝奉若神灵。
她们之间,虽有数不尽的猜疑与误会,但她相信,随着时间,留下的只有感情。
扶桑却笑了,像是听到笑话一般,“你才十五岁,不知险恶,等你懂事了,就会觉得今日的话多么愚蠢。南阳,朕对你好,是想着你的心能站在朕这里,朕未曾料到你会养成这般优秀。你将朕拉出深渊,朕也感激你。”
她的初衷便是将面前的少女当作棋子,当作垫脚石罢了。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会这么剖开心扉细谈。
孩子长大了,优秀得让人不敢相信,她很满意,往后才可独自面对一方。
她斟酌片刻,道:“朕想将四营护城兵合并,悉数交给你。”
“四营?”南阳掰着手指算了算,“五、五、便是两万兵马,人数不少了,其他人会同意吗?”
“无妨,朕能抉择,你只需点头,朕便开始着手此事。”扶桑认真询问,笑意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