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轻轻应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红颜扭头看了一眼腻在一起的二人,呆了呆,转身朝前跳去。
红颜引路,半个时辰后抵达入口,火光重重,照亮了半边天。
扶桑勒住缰绳,吩咐近卫:“山内有刺客,你们迅速去搭救襄王与世子。”
话音落地,其他官员都咽了口气,尤其是襄王一党。
扶桑也不再停留,骑马前往浮光殿。
回到殿内才发现红昭不在,南阳先解释:“我让她留在京城了。”
扶桑也不再言语,吩咐人去浮光殿取衣裳,先令南阳去沐浴。
南阳磨磨蹭蹭了会儿,眼里闪烁,“阿娘,我们一起,好不好?”
“不好。”扶桑直接拒绝。
南阳轻轻哼了一声,心里不满,“一起洗,很快的。”
“朕不赶时间,你看你,衣衫褴褛不说,浑身都是血。”扶桑语气淡漠,目光却很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白净的脸蛋都是灰尘,衣裳也颇了口子,是被刀划开的。
再稍微进些,就会割破肌肤。
扶桑看得心惊,心口发慌,面上却无波澜,继而将南阳推进浴室。
南阳继续提要求:“阿娘,你留下陪我睡,我害怕。”
“你说害怕,鬼都不信。”扶桑毫不留情的泼冷水,南阳反而伸手抱住她,“不管、不管。”
“罢了,怕你了,朕留下。”扶桑鼻尖涌着刺鼻的血腥味,冲入脑袋,几乎晕眩。
她没有嫌弃,有些心疼。
南阳高高兴兴地进浴室清洗。
顾椋闻声而来,捧着换洗的衣裳走到陛下面前,“陛下。”
“放下吧。”扶桑依靠着迎枕,浑身疲惫,眼下乌青厚重。
顾椋将衣裳放在几上,悄悄说道:“今夜是小殿下挟持着世子进山,听闻两方动手了,殿下差点弑父。”
“她本就是轻易能掌控的孩子。”扶桑轻笑,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
白皙的肌肤上染着一滴血,犹如曼陀罗花,开得尤为艳丽。
血迹已凝固,轻易擦不掉,这并非是南阳的血。
扶桑情绪好了很多,同顾椋夸道:“她很勇敢,也和好。”
顾椋也认同:“殿下对您真心的,知晓您未归来,就以为您被襄王挟持,压着世子一道去救您。”
“朕知晓,徐家的事情如何了?”扶桑并未忘记赵寰。当年她劝过赵寰,可惜赵寰不听,这些年来更是主动不与她来往。
她能帮的很少,总不能压着徐礼只喜欢她一人。
男人,不可靠。
“徐礼在家未曾出门,将那名妾压发卖了,怕是害怕赵侍郎会找他,还让人去京城打探消息,似乎后悔了。”
“后悔?”扶桑唇畔泛起冷笑,“人死了,后悔有什么用处呢?”
顾椋不敢接话了。
南阳沐浴走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寝衣低开,露出肩际粉妍的皮肤,周身湿气朦胧,透着水润。
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宫娥立即上前给她擦拭湿透的长发,她不忘朝扶桑摆手:“阿娘,去沐浴。”
扶桑发笑,看向顾椋,顾椋也微微弯唇。
此时的南阳才像是香香软软的小公主。
扶桑起身去沐浴,南阳坐在一侧等候,待擦干头发,扶桑便也出来了。
外间来了侍卫求见扶桑。
隔着一道屏风,侍卫来回话:“陛下,跟随进山的几位将军均捐躯身亡,襄王与世子平安归来。”
“朕知道了。”扶桑颔首,打发侍卫离开。
顾椋拿着干净的布给陛下擦拭湿发,压低声音说道:“怎么都死了呢?”
“不忠之臣,死了便也死了,无需在意,你吩咐人将身体送回各府。”扶桑淡漠。
顾椋领命退下,南阳喜滋滋地接替她的伙计。扶桑害怕,拍开她的小手,“你的力气那么大,朕怕疼。”
初生之犊不怕虎,就算被嫌弃也不退缩,反而将自己双手摊开。
白皙的掌心纹路清晰,粉粉嫩嫩。
她朝前伸了伸,“它们不好看吗?”
任谁都想不到,这双还未长大的手杀了大魏十几名将军。
就连亲眼目睹一切的扶桑也不敢相信,英雄出少年,她很欣慰。
“不擦了,睡觉。”扶桑将布帛丢在一旁,拉着南阳朝内殿走去。
内殿不大,床榻占了一半的位置。扶桑先躺下,南阳熄灯。
殿内顷刻间静悄悄地,南阳拘谨地上榻。
在内侧躺下。
她想到那个梦境,心口悸动,怎么都睡不着,不知不觉翻身靠近扶桑,静静地打量着她的侧颜。
她很喜欢与扶桑这么安静地躺着。扶桑在床上不大爱说话,也很温柔有趣,喜欢逗弄她。
她都记得,记得很清楚。
不知看了多久,心口渐渐地滚烫,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50章
殿内静默无声,南阳紧紧缩成一团,不知何时,扶桑睁开眼睛。
黑暗中冰冷的眸子添了几分幽冷,她转首去看身畔人,早已入睡了。唇角微微抿着,恬静中透着几分可爱。
十四岁,花般的年岁,风华正茂。
她笑了笑,笑意由心而发。扶桑微微靠近,笑意随之加深,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小的鼻尖跟着动了动,然后,归于寂静。
扶桑也不嫌麻烦,拿手又戳了戳,南阳疲惫,明知有人逗弄却睁不开眼睛。被戳了两下后,南阳被迫翻身,将后脑勺对着她。
扶桑没得闹了,索性握住她的手,柔嫩温柔,渐渐地,她摸到了茧子,薄薄的一块。习武之人有茧子很寻常,分布在掌心中,只会让人心疼。
手握着一夜,南阳无所察觉,昨夜力战十余人,醒来已是午时。
她匆匆爬起了身,宫娥立即伺候更衣。她心系昨夜之事,也不敢耽误,急忙穿好衣裳去见扶桑。
浮光殿摆了十几具尸体,都是大魏的将军,军职由高到底,襄王在一侧沉默,好似瞬间老了许多。
南阳立即赶来,众人让出一条道路,就连襄王都看向她。
少女身形纤细,穿着劲装,个子都没有常人高,未曾成年。她步步走来,襄王的脸色由白至青,而扶桑,却是含笑。
“醒了?”扶桑语气亲昵,朝她伸手。
女帝鲜少露出温柔的一面,烟姿玉骨之色,满含柔情,朝堂浸淫多年,不缺帝王威仪。
南阳惊讶她的笑,转而亲昵地伸手相握,熟悉的触感让她止不住轻笑,“陛下。”
她唤陛下,不喊阿娘。
扶桑未曾察觉,牵着她的手站立,看向襄王:“南阳已来,叔父有什么话可以问了。”
“敢问殿下,他们如何死的?”襄王气恨,却有拿少女没有办法。
南阳很高兴,陛下当众牵着她的手,很好、很温柔。
扶桑的笑清浅而温婉,南阳心里甜蜜,说话也好听了几分:“遇到刺客,不过刺客逃了,孤去追,没有追回。听闻这回来行宫,守军都是襄王安排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襄王难逃罪责。”
声音好听,可依旧咄咄逼人。襄王气得翻了翻眼睛,小东西倒打一耙,早知成今日祸害,当年就不该过继给扶桑。
大敌当前,他唯有忍耐,“殿下说的是,烦请您将刺客的面貌画出来,本王下达通缉令,就算他到天涯海角也要见人追回来。”
“天色漆黑看不清,身形上看,体型大,是一汉子,除此之外,孤便说不出来了。”南阳开始装糊涂了。
襄王不肯就此作罢,反复追问,扶桑恼怒,“够了,她才十四岁,襄王是想将刺客的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吗?”
襄王哑口无言,扶桑吩咐道:“尸体送回各府,赏银千两。”
“这……”襄王不满,人死了连追封都没有,也太寒酸了。
侍卫们抬起尸体朝外走,襄王只好作罢,临走前看了南阳一样。
南阳朝他扬唇浅笑,嘴巴动了动,好似在说:自作孽,不可活。
午膳都是南阳爱吃的膳食,南阳喜欢吃肉,鸡肉也好、还是烤肉,她都不会拒绝。
扶桑屏退宫娥,自己给她夹菜。
南阳很快就喂饱了,嘴里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徐映安,夸她坚强果敢,关键时候没有拖后腿,一路顺风顺水,最后叹道:“赵寰性子太过刚烈了,明明可以活的,总是想不开。世道最女子还是不公,阿娘,你该出条律令,男子只可娶一人。”
“自古便有的规矩,难以服众。”扶桑没有答应下来。
上古的规矩,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只能说赵寰识人不清,她曾劝过,甚至说过只要她回头,便可和离嫁人。后来得了徐映安,她就彻底与自己断了书信。
女子本为弱,为母则强,或许,赵寰一切都是为了徐映安。
扶桑看向低头喝汤的南阳,心失煎过般,南阳却夹起一块鸡肉给她,“当我没有说。”
两人心有灵犀般不再说赵寰,直到宫娥撤下午膳,扶桑才问:“你如何安置徐家姑娘?”
“安置?她有赵家帮衬,不需我的。”南阳有些不明白扶桑为何专门提及,“您不会让我收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