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照怔忪,探出冰冷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她脸颊上摸了一下,温热的肌肤化开自己指尖的冰冷。
“殿下嘴巴很甜。”她默默地收回手,心中不舍也狠狠压制住了,前世的南阳可没有这么嘴甜。
南阳总有办法让人为她舍生忘死。
南阳摇首,面色肃然:“少傅,我所言皆是真。你若真要杀,今夜我亲自去。”
“不成,你不能去。”卫照急了,忙拽着她的手:“你乖乖回宫去,等着做你的太女殿下。”
“不成。”南阳反握住她的手,趁着难得的机会,指尖搭上脉搏。
只这一瞬,她便懵了。
少傅是女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诊脉,想再试试,卫照挣脱了,她拧眉,卫照靠着迎枕叹气,“你就听我一回。”
南阳依旧处于发懵中,怔怔地看着卫照的脸颊。往日觉得秀气,过于女态,扶桑斩金截铁地说卫照是男儿,她这才打消疑虑。
早知如此,她该早些扒了卫照的衣服查验一番。
现在知晓后,她更有些心疼了,便主动靠近对方:“要么不杀,杀就需我自己去。你选一条路走。”
卫照疲惫到了极致,连撑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道:“臣是您的少傅,怎么会听您的。”
南阳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不说,我就去杀了他。”
“你……”卫照愈发无力,等了半晌,小南阳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的心情有些压抑,不知该如何明说,若是告诉南阳,只怕南阳心中的情爱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抿唇笑了笑,“臣不杀了,扶昭此行对您不利,您多仔细些。”
卫照不肯说,南阳追问失去了作用,临走前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少傅,你可是喜欢我?”
卫照脸红了,侧过身子,不予回应。
南阳笑着走了,卫照有些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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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里,暮色四合,扶桑刚从议政殿归来,热水备好,正欲去沐浴。
南阳高兴地走近前,弯弯眉眼,“阿娘,确实是卫照。不过她放弃了,至于是何缘由,也没有告诉我。”
“放弃便好。”扶桑坐在妆台前,她比南阳还懂卫照的心思,他不愿说就不会再说。
钗环卸下后,她起身去沐浴。
南阳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浴室门口,扶桑止步,疑惑地看着她:“你跟着朕做什么?”
南阳想说卫照是女子的事情,想了一路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后突然冒了一句:“我能进去吗?”
“不能。”扶桑直言拒绝,冷若冰霜。
南气鼓鼓地,生气后不想搭理人,绷着一张小脸,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我上回洗的时候,你就进去了。”
你来我往的道理,不懂吗?
从小到大,她洗澡的时候就不能进去,自己洗澡的时候,她就硬闯。
这就是欺负自己不懂事不记事。
她无缘无故发脾气,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可爱。扶桑被逗笑了,让开半边门,“不如你进去洗,朕看着?”
“不是你洗吗?”南阳被说懵了?
她想不明白,位置怎么就突然换了,刚一抬首,却见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南阳跳脚:“你使炸,不讲道理。”
殿外伺候的宫人们被小殿下的痴傻逗笑了,纷纷对视一眼后,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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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昭得到王位后,礼部按例选了一日行礼,到了晚间还会有晚宴。
晚宴上还有许多同龄的贵女,目的不言而喻。
南阳磨磨唧唧到临近开宴的时候才过来,一阵小跑后在殿外止步,让宫娥给她整理衣裳,再进门时,仪态万千。
殿内热闹,琉璃灯火璀璨,扶桑高坐龙位,下间的朝臣亦是和乐融融。
本该和睦的场景,却在扶昭身上看出了意外。扶昭冷眼看着收到朝臣恭贺的南阳,五指捏紧了袖口,眼中的恨意倾泻而出、
南阳靠近后,冷厉的眉眼立即被微笑取代,扶昭起身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今日的衣裳好像有些乱了。”
“乱了?”南阳慌了,她最怕的就是自己衣裳哪里不对,最丢人了。
自己丢人也就罢了,偏偏还会连累扶桑。
她焦急得不知如何,却见扶桑从龙椅上缓步走来。
“从何处来的?”扶桑走近后,朝着南阳微微一笑,视若无睹般牵着她的手朝上走去。
就连余光都不曾给扶昭。
女帝清冷,不在乎的人怎么会看一眼。扶昭的视线随着她的背影挪动,目光紧紧落在两人十指上。
她二人牵手好似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帝王薄情,心思都放在了政事上,别说是牵手,就连坐在一起说说话都是一件奢靡的事情。扶昭落寞,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方才她落南阳的颜面,扶桑便迫不及待地来搭救,可见舐犊之情。
扶昭自嘲,南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放眼去看,来了不少小姑娘。
她诧异,悄悄问扶桑:“阿娘,选中了吗?”今日来的小姑娘都是她不认识的,并没有她的那些伴读。
“襄王挑的,静待便可。”扶桑平静,这么多年来每步走来极为艰辛,到了今日,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时辰到后,礼官宣布开席,宫娥鱼贯而入,将各色菜肴放在食案上。
南阳喜食肉,但送来的肉都已经凉了,口感不好。她惯来挑剔,看了一眼后也不会去碰,端起酒品了一口。
旋即又放下,是果酒。果味浓郁,少了几分寻常酒味。
她放下杯盏的瞬息,扶昭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扶昭先撤回,看向旁处。
今夜卫照没有来,她身子不好,夜晚不爱出门,常年缺席宫宴。
扶昭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扶桑身上,炙热而落寞,多是看上两眼就会低头,端起酒抿一口。殿内有许多小姑娘,都是为她准备的,但她不会在意。
宴过一半后,襄王走近前,“晋王初次入京,想来不适大人们,本王给您引荐一二。”
扶昭站起身,行了半礼,亦步亦趋地跟着襄王离开。走了两步又偷偷回头看扶桑,可惜扶桑并未在意她。扶桑微笑着与南阳说话,二人在说着家常事。
南阳嘴巴甜,阿娘阿娘几声喊,纵扶桑心情不豫,也会微笑面对。
扶昭游走于重臣之间,走了一圈后,秦世子妃来了,襄王顺势离开,她笑着与扶昭说道:“晋王初来,怕是不知我们经常女儿的好处,我就给你介绍介绍。”
秦世子妃,便是扶良的续弦。
扶昭眼睫微顿,止步脚步,冷冷地看着她:“本王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
不等秦世子妃回身,扶昭就已离开,留下她一人干瞪眼。
“晋王、晋王。”秦世子妃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扶昭落坐,南阳立即止住说话,望向扶桑。扶桑笑了笑,“想来晋王不满意。”
南阳低笑,“若是我,我也不满意。”
扶桑年岁为长,南阳与扶昭年龄相仿,顺势问道:“你们如何想的呢?”
她的想法自然与年轻人不同。
南阳啧了一声,悄悄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会选重臣之女,且不站位的。”襄王与女帝两党相争多年,党派之争是朝堂上最深的水,晋王是藩王,知晓轻重,必会躲开两党。
而今日来的都是两党门下贵女,怎么选都会错,不如不看不选。
“扶昭心思颇深。”扶桑感叹,言罢,她嘲笑南阳:“你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扶昭看着柔弱无助,未必是个无能之人。”
卫照心思善,能让他动了杀心者不多。
散席后,扶昭随着众人离开。
天色漆黑,南阳提着四角宫灯在前,扶桑漫步在后,两人照旧说着扶昭。
到了紫宸殿后,两人各自梳洗,上床躺下。
安静两日后,扶昭请旨想入尚学阁进学,引起满殿轰动。
各执一词后,众人看向少傅卫照。卫照身子不好,一半的时间都在缺席,多是其他先生在教习。但她是领了少傅职位的,自然事事以她为先。
卫照正直,不抬头就说道:“晋王是男儿,要入学该去国子监,尚学阁内都是女子。”
“既然少傅不愿,朕便驳回。”扶桑回道。
旨意驳回,扶昭的亲卫出去后不久就被杀害,尸体被人送回,扶昭看了一眼,并非在意,吩咐人好生安葬。
两日来,已死了不少人,扶昭心知肚明,这是对她的警告。
无妨,她带了数千人,不怕对方杀尽。人死得越多,事情就闹得越多,横竖她不吃亏。
尸体堆积的真相,才让人在意。
她不信,等着揪住南阳把柄的襄王一党会浑然不在意。
扶昭扯了下唇角,笑意深深,走到窗下,推开窗户,感受着春日的明媚,心情很愉悦。
京城的环境很好,让人眷恋也很喜欢,就像那个人一样,让人恋恋不忘,痴迷至今。
她不信,扶桑对南阳就那么信任。除非扶桑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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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课,南阳朝着议政殿走去,在殿外见到扶良,还有一个满地跑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