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肯定是想坑她。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南阳转头就跑了,扶昭见状,抿了抿唇角,抬脚跨入。
扶昭蓦地进门,让扶桑惊讶,她是皇帝,撞见藩王也有不自在。相反,扶昭微微一笑,可笑意大达眼底,不见开朗。
“在外不必多礼。”扶桑趁对方未行礼先开口制止。
扶昭眼中水润波动,心口荡起几分涟漪,“好,臣唐突了,殿下好像出去了。”
说起南阳,扶昭有些不耻,吝啬如此,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扶桑本就是随意玩耍,见到陌生人进来也不多留,抬脚走了出去。不想,扶昭跟随。
少年郎没有再敷脂粉,露出秀气的面庞,跟在扶桑身后,亦步亦趋。
走了十来步,扶桑不耐,停住脚步,同扶昭说道:“御街热闹,晋王可随意玩耍。”
“陛下……”扶昭浑身发热,见到扶桑面上的不悦当即退后半步,屏住呼吸回道:“臣也是随意走走。”
扶桑这才看向扶昭,比起白日里的打扮,眼下顺眼多了,俊秀的小郎君。她含笑说道:“晋王不适合脂粉,这般很好。”
扶昭笑了,小心翼翼地抬首看向对面的女帝,唇角抿成直线,“陛下所言,臣记住了。”
扶桑朝她颔首,蹁跹转身,迈开步子朝前走了,扶昭照旧跟着。走了数步,却见南阳捧着油纸包走了回来,她高高兴兴地走到扶桑面前,从油纸包中拿了一块白糖糕递给她:“阿娘,试试,我方才吃过了,没有毒的。”
出门在外,她很在意饮食,自己试过才会给扶桑尝尝。
扶桑习以为常,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口味甜,入口即化。
“晋王,可要试试?”南阳将油纸包递给少年,慷慨一笑。
晋王偏首,僵硬道:“宫外饮食不大干净,陛下还是少用些为好。”
南阳好心成了她口中的不干净,南阳登时就怒了,扶桑却握着她的手,“时辰不早,该回宫去了。”
南阳这才罢休,临走前狠狠睨了扶昭一眼,厌恶刻入心中。
走了十来步,扶昭依旧跟着,南阳不似扶桑好言语,当即就不高兴了,“晋王想随我们入宫?”
扶昭这才止步,眼中的阴狠被失落取代,旋即朝着扶桑揖礼,“臣恭送陛下。”
扶桑没有回头,毫不在意扶昭的相送,牵着南阳的手离开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扶昭不再失落,而是轻蔑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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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马车,南阳接过扶桑递来的水饮了一口,不大高兴道:“扶昭好像对我有敌意。”
但凡带个脑子的藩王都不会说出这句话。晋王聪明,不会是愚蠢,就只能说他故意敌视。
扶桑精明,如何察觉不出,两人只相隔一岁,扶昭言行举止过于稚气了些。
“或许出门忘带脑子。”
南阳笑了,“晋王知晓您这么说,必然会不高兴的。”
“你高兴就成。”扶桑温柔。
南阳捧着水杯小小地饮了一口,眉梢眼角都被染上笑意,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将刚才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
回宫后,两人各自梳洗,南阳熟练地爬上龙床,将芳来铺好的被衾都拉散了。
芳来有些生气,“殿下。”
南阳不闻,继续在床上翻滚,开心地望着锦帐,芳来再度开口:“殿下,这是陛下的龙床。”
扶桑走进,见到小宫娥面色不豫,再观床榻上躺着的人,诧异道:“朕记得今日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几年没来这里睡觉小东西这是幡然醒悟了?
第40章
南阳虽小,气性颇大。为着芳来,就没再与扶桑共寝一榻。
扶桑诧异,她去翻身盘膝而坐,与扶桑说道理:“你是我娘,我与你睡觉,天经地义。”
“随你,朕说不过你。”扶桑惫于计较,吩咐芳来退下。
芳来觑了一眼陛下的容颜,大胆说道:“奴婢守夜。”
“不需你守夜。”扶桑并未应承,守夜会让某个人炸毛,今夜都别想睡了。
芳来退了出去,两人并肩躺下,南阳挪了挪,再挪了挪,又挪了挪,最后挪在了扶桑的身旁,紧密贴着。
南阳身子滚热,又逢夏日,扶桑畏热,不觉缩了缩,南阳没有察觉,反靠着她的肩膀望向帐顶。
“阿娘,我觉得晋王有些古怪。”
“确实有几分古怪。”扶桑轻喃,晋王无缘无故地跟着她,似有几分怪异。
南阳想了想,“你说他的腰那么细,是不是女子?”
“男子女子并无妨碍。”扶桑正经得很,对扶昭的‘腰细’无所察觉。她看人,只看面相,不看腰腿。
小东西不正经,才会盯着人家的腰看。
南阳翻身趴在床上,面朝着扶桑,一眼就看到她颈下肌肤,雪白、连绵起伏。
就这么一眼,扶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掩藏住了春.景。
南阳眨了眨眼,手托着下颚,说道:“古怪,我改日试试。”
“睡觉。”扶桑将被子盖过她的头顶,背过身侧睡。
南阳也背过身去,两人背靠背。
殿内静悄悄地,不知过了多久,南阳悄悄开口:“你听过床下有鬼吗?”
“没有,朕只听过晚上睡鬼故事会做噩梦。”
南阳立即噤声,翻过身子,拽了拽扶桑的胳膊:“ 阿娘,你过来,我们面对面。”
扶桑不应,她悄悄伸手,指尖在扶桑的后颈上戳了戳。
一下、两下、三下……
扶桑翻过身来,握住小东西两只不安分的手,“再动就绑你。”
凝着她清冷的面容,南阳笑了笑,朝前挪了挪,贴着她的脸颊躺下。
呼吸氤氲,有些烫。
扶桑无奈睁开眼睛,小东西却紧闭双眼,睡颜恬静,她也只好闭上眼睛。
靠得太近,呼吸就喷在脸上,扶桑睡不着。
南阳不同,片刻就睡着了。扶桑坐起身,被下热度高,掀开被子散了几分热度。
里侧空了许多位置,她只好将南阳的身子朝里挪了挪,自己再接着躺下。
谁知自己躺下不到片刻,睡着的人翻身又压了过来,贴着她的身子,热气袭人。
扶桑睡意散了大半,起身披衣,凝着身侧单纯的少女,心忽而沉了下去。
一夜无眠,翌日早朝。
南阳被迫起身,被扶桑拉着起来洗漱,用早膳,更衣,迷迷糊糊地走进议政殿,待见到朝臣后,困意被吓退了。
抬首就见到面色阴沉的扶良,她笑了笑,跟着扶桑的步子慌忙走过。
南阳一入殿,不需言明,朝臣便明白,小殿下入朝参与朝政了。
襄王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深渊。
扶桑平静地解释几句,众人朝着南阳的方向恭贺,口中说着漂亮的话。
南阳面无表情,恭贺个屁哦,本座压根不想见到你们。本座只想吃肉喝酒,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
朝会枯燥无趣,各府官员争相禀报,听了几个地方后,南阳努力打起精神,悄悄看向扶桑,对方神色凝重,聚精会神。
再观下面的朝臣,都是一副认真肃然的面色,整个殿宇好像只有她一人在想着玩?
朝会进行了一上午,散朝已是午时,众人玉冠而退,依旧在说着今日朝会所议之事。
唯独南阳饥肠辘辘,想吃肉。
扶桑却留下几个朝臣继续商谈,卫照亦在内。她大胆抬首看向心不在焉的公主殿下,眼神晦涩,光这么一眼,就叫她心思乱了。
“晋王年岁还小,对封地怕是不熟悉,朕想挑选一人去晋地辅助,你们可有人选?”扶桑言道。
众人面面相觑,说是辅助,只怕是监视了。
卫照低眸,心思转换间,扶桑又说道:“少傅,你觉得如何?”
“臣尚未有人选。”卫照拒绝道。
扶桑继而询问其他人,其他几人陆续发言。南阳在这个时候盯着卫照,卫照神色疲惫不说,就连站立的时候身子都跟着虚晃。
她体贴地看向扶桑:“陛下,少傅身子不好,不如搬个凳子赐座。”
卫照惊愕,蓦地看向少女。少女容颜如旧,唇角弯弯,是真的在关心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卫照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惊魂不定,牵动肺腑,来不及抵唇就咳了出来。
南阳走下来,令人去备热茶,“少傅,您不如先歇息下。”
少女声音软绵,听起来就像裹了蜜糖的糖糕。
卫照心疲地阖上眼睛,趁机握住南阳搭过来的手,“臣、臣无事……”
话没说完,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就连扶桑都惊得皱眉,“传太医。”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沉默地退了出去。
卫照握着南阳的手并没有松开,南阳的手很热,似手炉,触碰后一股暖流涌向心间,抚慰干涸的心田。
卫照与南阳不同,她常年生病,身体虚弱,浑身都是凉的,碰到南阳,她觉得很舒服。
两辈子,第一回 触碰到喜欢的姑娘。
她微微抿唇,止住咳嗽,来不及高兴就想起晋王扶昭的话,心咯噔一下,猛地抬首看向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