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从尚学阁出来,‘巧遇’世子扶良。
对于生父,南阳看一眼就觉得讨厌,碍于情面,她只好过去说话,“堂舅。”
听到堂舅二字,扶良的唇角抽了抽,脸色格外难看,很快他就亲昵地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南阳爱财,却不收他的。她抬首看了一眼生父,“阿娘知晓会不高兴的,世子想做什么,我也帮不到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扶良这般冷血的男人,对你好,只会惦记你的用处。
“小玩意罢了,陛下知晓也不会生气,你就拿着吧……”
扶良话没有说完,南阳就跑着离开了,比避阎罗。
扶良眼中闪过阴狠,对南阳的厌恶更深一层,原地站立许久后,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般离开。
两人深处宫廷,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出半个时辰,扶桑就已知悉。
对于南阳的反应,她只笑了笑,“扶良对秦氏百依百顺,对世孙漠不关心,这个时候怎么会关心早就成为弃子的南阳?”
如果在上辈子,她或许会怀疑南阳。
顾椋揣测道:“臣觉得世子故意使离间计,让您疏远殿下。”
“公主府就选宫廷一墙之隔的旧王府。”扶桑下定决心道,“南阳也不小了,及笄后就搬去公主府,一墙之隔,也很方便。”
襄王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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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择日修葺,同时,裴琅远走边境,襄王派人去追,终究慢了一步。
翌年五月,天问归来,同年十一月,晋王薨。第二年春,小晋王扶昭入京城拜见女帝。
扶昭是老晋王的第十一子,为庶出,年近十五岁,比南阳只大了一岁。南阳亲自出城被迎接,身后跟着礼部等人。
昭字,乃是扶桑亲赐。
南阳穿着你红色的骑装,双腿夹紧马腹,悠悠扬扬地看着宫道上一行人,乌泱泱似乌云蔽日。长在京城十多年,南阳见识过许多勋贵出行,奴仆无数,侍卫成百,街头至街尾。
扶昭此行,何止上千。春日倒春寒,冷风吹在脸上,呼呼作疼,车轱辘的声音愈行愈近。
“殿下,扶昭此行五千余人。”红昭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指着扶昭的马车,“十六匹马才拉得动马车,比起陛下出行,也不差。”
南阳眼光亮了亮,细眉蹙起,“他装出这么纨绔的模样,是为了迷惑我们吗?”
扶昭是陛下捧上去的小晋王,年岁小,周围都是陛下的人,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皮下。看似年弱无力的少年郎,让人疏忽。
可仔细去想,能从十一人中脱颖而出,会没有脑子吗?
遐思间,小晋王到了,一阵香气飘来,南阳捂鼻,“红昭,你有没闻到怪味?”
“晋地风俗与京城不同,都爱香料,男子敷粉也是常有的事情。”红昭提醒。
南阳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京城为何没有呢?”
“天问说是老晋王喜欢如此,众人效仿,久而久之成了风俗。”红昭回道。
话音落地,马车上走下一少年,蓝色袍服,襟口为白,腰间玉为姿,整个人风流倜傥。
扶昭腰肢纤细,若杨柳,南阳夸道:“腰、细、有力。”
红昭耿直道:“您放心,他是男子,天问见过他脱衣裳的。”
“孤就说说罢了。”南阳立即正经,见到扶昭靠近后立即翻身下马,双腿轻快地落地。
少女一身红妆,艳丽风情,眉眼夹着笑,慢悠悠地走到扶昭面前,莞尔笑道:“孤来接晋王入宫,驿馆已安排妥当。”
扶昭面色发白,朝着南阳弯腰揖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客气了,入宫。”南阳不说二话,脚蹬着马镫,身子一跃,勒住缰绳,接着大喝一声:“回宫。”
五百御林军启程,晋王扶昭随后。
晋王进入驿馆后,南阳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看了一眼几千人的随从,顿时觉得头疼。
这得费多少银子。
养女人费钱,养军队更费钱,最后打造一支以一敌百的队伍,十几人就好。像明教的左右护法门下各五名弟子,金木水火土。
十人不出手,出手便是腥风血雨。
南阳啧了声,可惜这十人最后死的死,逃的逃,明教连渣渣都不剩。
盘算了会儿,她看向红昭,“你说养兵费多少银子?”
红昭嗤笑:“不如养您费钱。你光造公主府就花了几十万两银子,礼部天天跑陛下跟前喊有违祖制,户部更是天天哭穷。您身上花的银子能养几支军队了。”
“好像是有些问题。听闻公主府可以五百兵士?”南阳心里计算着,养五百太费银子,不如就养十个人。
红昭、天问算两人,再养八个就成。
沉默片刻,红昭忍不住再度拆台,“殿下,你舍得花银子养五百人吗?”
南阳没有否认,点点头:“确实舍不得,养十个人就好了。”
红昭不可置信,“您不如不养了。”
这时,扶昭从门内走来,朝着南阳揖礼,接着登上马车,马车缓缓动步。
马车从上东门而入,过垂龙道,至议政殿前,扶昭下车,南阳下马,一行人拾阶而上,殿内的女帝早就等候多日。
入殿后,扶桑按例颁发旨意,承认扶昭的地位,接着,晚间设宴款待扶昭。
扶昭谢恩后,缓缓退了出去,朝臣也跟着走了。
卫照喊住南阳,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殿下此行可顺利?”
“顺利,对了,少傅,你曾去过晋地,可知晓扶昭为人?”南阳止步,她对扶昭,很好奇。
卫照抬眸,眸色无光,“殿下是何意思?”
南阳想了想,啧了一声,“他的腰很细,有力气。”
卫照憋了红,好在这些年习惯了南阳爱调侃的语气,低咳了一声,回道:“他为男儿,自然有力。臣对扶昭并不了解。”
上辈子晋地祸乱后,十一子皆死在朝廷刀下,因此,这位扶昭并没有太多的故事。
“有力、有力,他十五了,该嫁人、不对,该娶妻了。您说,谁为晋王妃?”南阳崩着脸,换了个问题。
晋王此行一是继承王位,二是为了定下晋王妃。陛下定会插手,襄王失了先机,肯定会在晋王妃上做文章。
少不得又是龙争虎斗,这回,不能杀人了,南阳自觉脑子不够用,朝堂上的勋贵都认不清,只能先问少傅做准备。
卫照轻笑,“只要不是殿下,臣都不会在意。”
“少傅,你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南阳眸色冷冷,犹如寒雪飘过,“你喜欢孤?”
卫照毫不犹豫地点头。
南阳就像没有看到他点头,冷冷回道:“孤嫌你太老了。”
“殿下的心话可不对哦。”卫照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并没有太多的纠缠。
南阳朝着小阁走去,想了一路,依旧是毫无进展。
翌日出宫,马车停在上东门,被一官员拦路了。她虽为公主,可与大魏朝臣并无来往,说话最多的也只有少傅卫照。
朝臣身着紫衣官袍,上绣飞禽,可见官职不低。大魏朝臣的品阶可从衣服上看得出来,面前这位,最少二品。
“臣傅怀明见过南阳公主殿下。”
来人是傅怀眀,南阳想了想,不认识。
傅怀眀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一对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南阳看得眼睛发亮,立即颔首:“好说、好说。”
“臣这里有一首诗词,托殿下上呈陛下观看,陛下若喜欢,殿下便与臣说一声。”傅怀眀低眸,脑袋与腰平齐,大礼拜谢南阳公主殿下。
这是烫手山芋。
原来这些人还是没有打着扶桑的主意。这些年来,扶桑身边多了芳来。芳来先是伺候茶水,接着入了寝殿伺候梳洗,如今就多了些与众不同的含义。
顾椋说陛下虽没有让芳来做床笫之间的事情,可待她到底与众不同。
芳来是南阳的心结。南阳打心眼里不喜欢芳来。
忍了这么些年,可算逮着机会了。
“好,孤答应你。”南阳爽快地答应下来,接过小匣子,打开查看,货真价实。
砰地一声关上匣子,傅怀眀立即将一封信呈上,“殿下尽心,臣必感恩不尽,必有重谢。”
听着他的话,事成还有好东西。
南阳打道回府,扶桑还未曾下朝,悄悄摸进寝殿,将信拆开,确实是一首诗词。
“好像哪里不对……”南阳嘀嘀咕咕。
明月有光人间亮,卿卿眸若银辉色……南阳嫌弃,卿卿?
不要脸。她欲撕毁,可是舍不得夜明珠,咬咬牙,放在桌上,悄悄离开。诗词太差劲,扶桑不会看上的。
回到小阁不过片刻,芳来便来了。
“殿下,您今日可是去过陛下寝殿?”
语气不善,大有兴师问罪。南阳想了想,微微一笑,“你在质问孤?”
“殿下误会了,奴婢不过是问问您罢了,陛下请您去寝殿说话。”芳来也是一笑。
小宫娥比起当年,眉眼昳丽不说,瓜子脸,远山眉也添了几分韵味,是个美人了。人靠衣裳马靠鞍,衣裳华丽,举手投足都带了几分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