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不听课,在座位上撸兔子,顺着它的脊背,一下一下撸,直到卫照走来。
“少傅的兔子瘦了些。”
卫照面色阴沉,“这不是我的兔子。”
“就是少傅的,不过今日没吃东西,瘦了些。”南阳坚持。
卫照不肯相信,南阳又说了许多话,坚持这是他的兔子,下课后,将兔子还给他。
卫照气得脸色发红,眼睁睁地看着小东西跑得飞快,气又无可奈何,只能睨了两眼,心里记上一笔。
南阳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也只有扶桑。扶桑心情不好,在寝殿内躺着,顾椋都不敢过去相劝,让人请了南阳。
南阳爬上她的床,挤在了外侧,摸摸她的发梢,对上她幽冷的眼睛:“阿娘为何不高兴?”
“小事罢了,卫照身子可好些了?”扶桑声音低沉,眉眼却带着笑,有些勉强。
襄王所提是好事,可她昨日刚拒绝了裴琅。襄王能提,对他必然是有好事的,她极力在想对襄王的益处。
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情,如今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南阳悄悄地盯着她的脸,往她怀中钻了钻,难得的温馨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殿内熏着淡淡的清香,有些发甜。扶桑闻惯了南阳身上的香气,软而香甜,而宫内的香鲜少有甜味,她便特地让人调制。
今日是初回,不想南阳就来了。
“阿娘,你说什么样的男儿才配得上你?”扶南阳嘀嘀咕咕,想着哄人高兴就挑着好话说,“我觉得您这么完美,无人能配得上您。您若不喜欢男人,就试试女人嘛……”
话没说完就被扶桑捏住了耳朵,“又说混账话,哪里学来的话?”
“书、书上的话,您不是有那些书嘛……”南阳被迫抬出藏书阁里的书,“藏书阁里好多,难道您没看过吗?”
“那是藏书阁,又不是朕的书房,如何就是朕看的。”扶桑轻斥,心里更来气,索性坐起身,冷冷望着她:“你看了多少?”
南阳伸出一巴掌,“五本罢了,您要看吗?我去取,挺好看的。”
其实藏书阁里什么都没有,都是她胡乱扯的。
藏书阁内书籍成千上万,扶桑就算去查也要费一两日的功夫。再说了,扶桑不会那么闲。
不知是气,还是羞,扶桑脸色发红,拂开她,直接下榻,“跪着,静思己过。”
言罢,拂袖离开。
南阳低笑,抱着被子翻身,扶桑害羞的模样真有趣。世人喜爱貌美温柔的女子,可谁又知晓端庄矜持、清高冷傲的女子更是有趣。
上辈子见过太多的佳丽,江湖女儿风情万种,不乏貌美者,也有如扶桑这般傲气的女子,可还是数扶桑最让人难忘。
笑过一阵后,她又想起卫照的话,不禁反思:自己喜欢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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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气过一阵后就不气了,小东西愈发不安分,原以为卫照会束缚,到如今,也没见她安分几日。
回到议政殿,她彻底消气了,坐在龙椅上,“茶。”
两侧的宫娥迅速去办。
片刻的功夫,宫娥端着茶巧步走来。扶桑低眸去看,宫娥手臂纤细,袖口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
她沉声吩咐:“抬起头来。”
女帝莫名其妙的吩咐让宫娥陡然害怕,颤颤惊惊地仰面面见君上。
您若不喜欢男人,就试试女人嘛……这句话忽然又出现在耳中。
第37章
议立皇夫一事,满城皆知,南阳本不想理会,耐不住其他人日日试探。
勋贵们试探都用银子做敲门砖,无数珍品流向小阁,南阳这才坐不住了,抱着一本空册子朝着扶桑寝殿走去。
夏日酷热,热气阵阵,扶桑冬日怕冷,夏日畏热,早早地搬去了南边的凉阁。
凉阁前是一池碧水,柳树垂条,凉风徐徐。扶桑躺在凉椅上,小宫娥站在一侧念书。
小宫娥颇为清秀,皮肤白嫩,瓜子小脸,脸还没有巴掌大,柔软可欺。南阳遥远就见到小宫娥,下意识止步,没有靠近,悄悄走向顾椋,“这是谁?”
“议政殿的芳来。”顾椋神色也不大好,陛下惯来冷清,蓦地亲近小宫娥,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她也说不好哪里古怪,就是感觉不符陛下行事。
“她二人日日在一起吗?”南阳下意识感觉不妙,阿娘不会真的喜欢女人?
南阳咽了咽口水,拽着顾椋袖口:“姑姑,我觉得、觉得陛下是不是喜欢这个小宫娥。你瞧着,两人有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躺着可就完了。”
“这……”顾椋被这么一提醒后,脸色煞白,可依旧不愿相信,摇首道:“是不有哪里不对劲,陛下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南阳见多识广,江湖中女子成亲不在少数,虽为门派不容,但在她眼中,两情相爱并无过错。
爱发自心中,感情从心而生。随心而活,倘若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那便是圣人了。
“你信不信,阿娘喜欢她,我们打赌试试。”南阳心里有一计。
顾椋跟着扶桑二十年,熟悉对方秉性,经过这几日的不对劲,嘴上不承认,心里早就偏向了。
“如何试?”顾椋心里发虚,倘若被陛下知晓,定会吃罪不轻。
南阳垫脚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两人太过亲密,惹得其他人侧眸,扶桑寻声而望,两人恰好分开。
“南阳,过来。”扶桑朝她招招手。
南阳抱着空册子走了,到扶桑面前神秘道:“阿娘,我接了一单生意,细细算来,有十万两,您帮帮我。”
“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不需本钱吗?”
“本钱就是阿娘。”
扶桑惊诧,“你将朕卖了?”
南阳眯眼浅笑,“就一回,您三我七,如何?”
惊诧过后,扶桑慢慢接受自己大逆不道的女儿,缓缓躺回凉椅,阖眸淡淡道:“你三朕七。”
“不成,我辛苦几日了,不如,我六您四?”南阳讨价还价,撒娇地拽了拽扶桑的袖口:“好好商量,您不缺银子的。”
“缺,你已十二,再过三年就要及笄,开府自居。朕已经让人去选公主府地址,再过些时日就会选材,哪一桩哪一样不需朕花钱。”扶桑掐着手指给她细算,“养女儿最花钱,朕若不养你,可以省下不少钱。”
南阳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算吗?您想想,日后您老了,我给您养老送终,还有披麻戴孝……”
“你在诅咒朕早死吗?”扶桑凝眸去看小东西,眸色不善。
“那、那、那你五我五,不能再少了。”南阳咬牙狠心道,一国女帝压榨女儿,说出去鬼都不信。
扶桑颔首,“如何帮?”
她答应了,南阳立即打起精神,打开册子就看向第一个问题:“您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朕不喜欢。”
“阿娘,第一个问题都不配合,如何拿五万两银子。”南阳跳脚,大胆地拿手戳着她的心口:“问问这里,喜欢什么样的。”
闻言,扶桑扫了一眼身侧默不作声的芳来,沉吟须臾,认真道:“朕曾属意裴琅,可如今裴琅不合适,放眼朝中,无人适合。皇夫一职牵连重大,随意定下,会引起大乱。南阳,近三年,朕不会立皇夫。”
三年……南阳掰着手指算了算,“三年后,我就十五了,女子十五及笄成年,阿娘,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提及孩子,扶桑幽幽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有你就够了,朕不想让痛苦经历再重演一遍。”
“我哪里不好……”南阳不满意,可册子上空空的,该如何回答那些打探消息的勋贵。
她愁眉不解,扶桑示意她靠近,接着,悄悄教她:“南阳,他们若问,你便回答陛下心思深,你也不知,但陛下曾私见裴将军一面。”
襄王既然想让裴琅做皇夫,那便让传言愈演愈烈,再看他如何回应。
“就这么回复?”南阳摸摸自己的心口,万分愧疚,就这么一句话就得了十万两银子,是不是感觉不大厚道。
扶桑颔首,整个人懒懒散散,姿态慵懒,华贵不凡,长发铺在肩,乌发白肤,透着难以言喻的美。
“芳来,继续念。”
被点名的芳来继续念书,声音清脆,吐辞清晰。南阳被声音点醒,蓦地看向她,对方低眉敛首,乖巧得不像话。
阿娘喜欢乖巧的吗?
南阳心中狐疑不定,再看向芳来的时候,眼中多了羡艳。
被人喜欢,也是一种幸福。
走出凉阁,芳来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心里如何也无法忘了。回到小阁,重回走来,轻声禀道:“天问带着明教二十名弟子前往晋地。”
“好,我知道了。”南阳声音低沉,有些颓唐。
重回又说了几件明教的事宜,南阳听到了就像没有听到那样,蓦地,她后悔了,后悔与顾椋说那些试探的话。
阿娘只是与芳来亲近,倘若真被试探出情意,阿娘便不是她一人的了。
南阳肠子都快悔青了。
两日后,各府前来询问,南阳让人将扶桑的话传了出去,果然,对方都信了,感恩戴德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