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好奇:“什么?”
南阳:“陛下的身子。”
这句话说得很坦诚,坦诚到脸不红心不跳,就连看着扶桑的眼色都没有变,恍若说最正常的事情,能将露骨的话说得这么正经,约莫也只有魔教教主了。
扶桑更是不知该如何说,深远地看了她一眼,“说正经的呢。”
南阳认真道:“我说得就是正经的,陛下的身体……”
话没说完,扶桑捂住她的嘴巴,无奈道:“除此以外呢?”
她松开南阳,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南阳摇首:“没有了。”
“真拿你没办法,你不珍惜银子吗?你今日还和我为银子的事情争吵,难道不珍惜吗?”
“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没有还可以去偷去抢,陛下没了,偷得回来吗?”
扶桑哑口无言,不得不说道:“难怪都说你性子乖戾,朕是人,不是东西。”
南阳深深点头,附和道:“对,陛下不是东西。”
扶桑望向她,当真说不出话来,见她没有正经模样,坦白道:“明林说有解药了。”
“你信他的话?我是他师祖,我都不信,他与他的师父一样,都是脑子有病的人。你别信他的话,扶桑,你们文人是不是有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南阳眉眼多了几许疏狂,更是不屑。
扶桑轻笑道:“你值当吗?”
“不值当,我喜你从不在意年岁,或许是时日久生情,如今想来,我确实不值当。都说相爱之人中一人死了,另外一人会殉情。我觉得那是懦弱的表现,我不会殉情。陛下若走了,我会回明教。”
“陛下,你对我从最初的利用到愧疚,再到纵容,你是喜欢吗?”
“我私心觉得您不是真正的喜欢,是习惯了。你害怕突然有一日我走了,你便想方设法地留下我。这也是日久生情,由习惯产生的喜爱。”
“不过,你对我还是喜欢了,这点,我很高兴。”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一见钟情,也有是从习惯到喜欢,难以割舍。
扶桑听后不禁愣住了,南阳凝着她发笑:“陛下,你觉得我值当吗?”
“不值当。”扶桑若有所思道,她对南阳的喜欢是一种习惯吗?
南阳颔首,郑重说道:“所以你不必瞒我,我确实爱你,但是我也知晓你的错误,所以我不会干涉你。”
扶桑笑了,觉得不可置信,南阳理智得有些过分,甚至超越感情。细细回想,这或许就是明教教主重明,让人爱恨不得。
两人都跟着沉默下来,各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扶桑忽而开口:“朕若立后,你会应吗?”
“不应,等你解了药蛊,我或许就会答应。”南阳起身,敛起笑容,负手看着扶桑:“陛下,你休想禁锢我,你以为我稀罕后位吗?你想做旁人的娘,我却不想。乐安喊我姐姐,是姐姐,不是娘。”
她是话很轻松,扶桑却咽了咽口水,心中掀起波澜。
原来南阳很清楚她的做法,只是从不说罢了。扶桑轻笑道:“掌握权柄不好吗?”
“做太后一辈子禁锢在这里就很好吗?扶桑,你喜欢权力,但我不喜欢。”南阳有些生气,却又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先出宫待些时日,你活着,我自然会回来。”
言罢,转身走了。
扶桑好心提。醒她:“宫门已下钥,你出不去了。”
“我去小阁。”南阳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决绝的背影,不知为何,扶桑抿唇笑了,南阳出乎意料地洒脱。若是旁人知晓后多半是哭哭啼啼地劝说,不会向她这么不管不问。
南阳气呼呼的走了,守在外间的秦寰跟着走了进来询问:“郡主似乎不高兴了。”
“不必管。”扶桑摆手,“都有小脾气,让她撒会儿气,明日就会好了。”
更深露重,夜空的星辰更为明亮,皎皎月光洒在地面上。
扶桑枯坐许久,秦寰劝了几番后才起身去休息。
天色未亮,南阳就走了,去见乐安。小娃娃要去尚学阁听课,虽说是旁听,可每日都不能缺席,由宫人送进去坐着乖乖听。
今日南阳送她进去,恰好见到卫照。
两人时常见面,但鲜少会说话,就说碰面说话说的也是朝堂上的政事。
将乐安送进去后,南阳与卫照对面而站,卫照先开口说道:“我昨日看见明林急匆匆去找陛下了。”
“我知晓,少傅,乐安处你少说些不正经的话,她还小,潜移默化,别像你这么不正经。至于陛下要做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作为臣下,想劝谏便劝谏,不用拉上我。自己都不惜命,还指望旁人来劝吗?”南阳面色冷酷,似乎丝毫不在意扶桑的举止。
卫照恍然,几乎不认识面前的少女,不得不说道:“她想给你解脱罢了。南阳,你若解脱了,或许就是罪人。她是勤勉的帝王,会成为明君的。”
第156章
今日朝会如旧,并无大事,很快就结束了,南阳回到自己的新宅。
温软不在宅内,带着杀画去了书肆,听闻生意很好,每日客流不断,杀棋留在家看门。
回来后,杀棋看到就上前询问:“您被赶出来了?”
当初说好三月的,却住了大半年,这么突然回来了,不就是被赶出来了?
南阳没理会她,问起宅内的情况。杀棋一一说了,杀画日日跟着温软,保护她的安全,明教弟子尚算安稳,杀琴选了一批新弟子在培养,教内并无大事发生,各大门派对明教不满,碍于朝廷不敢轻易动手。
一切尚好。
杀棋从书房里拿来一只匣子,里面摆放着各地送来的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她代为看过了,剩下的就是明教总教送来的信。
“天问离开京城了,不知去向,大祭司的想法是将让她回总教,哪怕是武功废了,教导新弟子也是好的。”
南阳面色冷凝,没有回话,而是将大祭司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他们都不知天问杀师一事,依旧认为天问是教内佼佼者,是良才。
大祭司可惜良才也是情有可原。南阳将信都烧了,吩咐杀棋,道:“天问去处不必管,陛下愿饶过她就与明教无关。对了,从明教挑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弟子送进京城,年岁小一些为好。”
乐安还小,按理是该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就像重日重回,会些功夫也是好的。
“属下记下了,您回来是坐一坐还是留下过夜?”杀棋询问。
南阳看她一眼:“午时未到过什么夜。”
杀棋一噎,讪讪笑说:“杀画日日跟着温姐姐,我瞧着是有好事将近了,不过温姐姐似乎没开窍,无论杀画怎么做都没有反应,您不如帮一帮杀画?”
“温软没开窍?”南阳忍不住笑了,早在十五年前她就懂暖榻之意,十五年后跟晚辈撞不懂情爱的戏份?
杀棋站不住了,望着教主讷讷开口:“温姐姐确实没开窍,杀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差点要撞墙了。”
“杀棋,不开窍那是因为不喜欢,温软十五岁就开窍了。”南阳不忍杀画去撞墙,好心与杀棋说道:“旁敲是没有用的,当面说真心话,答应就好,若是不答应,天涯何处无芳草,赶紧换一换。”
温软性子不会像表面这么简单,她应该明白杀画的心思,或许是不忍拒绝。
“您说的我不信,温姐姐纯良。”杀棋狐疑。
“懒得与你过多解释,我去巡防营,今夜回来住。”南阳心累,心里不知怎地总是空落落地,似乎有什么事没有做。
走出新宅,回头看了一眼,对于这里,她没有感情,哪怕是亲手安排的宅子,也没有一丝留恋。
这么多年来,她有个习惯了,习惯出宫入宫。在这期间,有人指责她为臣下,不该随意出入帝王寝宫,有媚上之嫌。
她顿了顿,翻身上马,目光深远,晚上当真回来住吗?
南阳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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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冷了以后,红颜就躲在殿内不出门了,甚至会主动窝在扶桑脚下取暖。扶桑畏寒,她的周围很暖和。
“陛下,登州附近发现了扶骥踪迹。臣领旨,愿前往。”卫照匆匆入殿。
襄王就这么一个孙子,捉住扶骥,襄王大势已去。
“郡主知晓吗?”扶桑从龙案后抬首,扶骥与南阳是一母同胞,南阳对他尚有几分感情。
卫照揖礼回道:“回陛下,郡主不知。”
“那你便去,朕只想见扶骥的尸首,你懂吗?”扶桑敛眸,凝重地望向卫照,“卫卿,你该知晓此事带来的影响。”
她费心将南阳摘得干干净净,不想再因不相干的人再惹来麻烦。
卫照听得皱眉,“臣去就想安全地将扶骥带回来,您这样做,郡主会寒心的。”
“出淤泥而不染,难不成你还想让南阳惹来一身淤泥吗?”扶桑质问。
“陛下,扶骥在,南阳会有软肋在,何必让她一人孤苦无依呢。”卫照求情。
扶桑无动于衷,“裴琅是她的父亲,她都可以不认,会让扶骥成为她的软肋吗?卫卿,朕不是同你商议,是在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