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洐之一下子没话了。
乔可南泪只落了两滴,但眼角泛红,鼻子哽哽的。「哥……」
在私底下的亲昵爱称一喊出来,陆洐之就不行了,完全是不堪负荷缴械投降的状态,什么男人的风范,一到乔可南面前,那是一年比一年没有。
陆洐之站在他跟前,当场就跪了,金膝着地,一把抱住人家大腿。「宝贝……」
两人是越老越肉麻,大抵是在外装久了,关起门来通常是怎样的浑话都敢说,尤其十年间听得多了,越发不觉得如何,一开始在床笫之外被这般叫,乔可南可是窘得连脚趾头都红了。
乔可南不说话,等他有什么话好说。
陆洐之咽口水,抚着乔可南的腿。他膝盖凉凉的,真是,天气冷,暖气不开,也不盖点东西,存心让他难受……转念一忖,自己不也一样?这快半个月在外晃荡,真不是这样就愉快了,纯粹是……
陆洐之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人家腿上蹭了蹭,道:「……」
太小声,乔可南没听清。「什么?」
陆洐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乔可南张大了嘴。「……蛤?」
「小源一来住,你就很开心。先前……你被他抱着,脸都红了……」
「自卑」两个字在陆洐之的字典里是从不存在的,至少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体能状态,两人在性事上虽不若少时那般不知节制,可他始终龙精虎猛,质量有保证。
陆洐之对自己的年纪毫无所谓,直到谭尚源来住了,家里气氛活跃了许多,那小子跟乔可南感情本就好,恋人眼角眉梢活力尽现,晚餐只做人家爱吃的就算,还说了句:「年轻就是好啊……」
当时陆洐之一口气噎着,洗澡时在镜子里瞅半天,觉得身上肌肉确实不复往日硬朗结实,手指长年翻阅纸张,磨出了茧,发鬓间薄薄一层灰白,更别提眼尾那道抹不平的细纹……到底,真是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陪着这人很久……很久,但如今不过十年,他便产生了这般巨大的心慌。
替宇文律师出面,摆平几个小辈间的事是真的,实际上却不必搞得这么晚,只是酒酣耳热间听人家说:「陆律师您风采不输当年呐!」、「是啊,您真一点没老!」、「家有娇妻,真有福气……」听着这种话,就觉心里头盘踞的郁结舒开了——是啊,他没老呢,还有力得很。
怎料一回家,看见乔可南被另一具真正年轻鲜活的身子抱在怀里,满脸酡红,春色难掩,陆洐之当场挠心抓肺,憋得都快死了。
于是到今天,变成更加地不想回来。
……
乔可南傻着,在明白陆洐之言下之意后,差点没给人家脑袋一巴掌。
「你脑子坏啦?那是……那是咱们儿子!」
又不是亲的,连收养手续都没办呢。这话不能说,陆洐之在心里掂了掂,只得没语。
乔可南瞅着他,实在哭笑不得,他真没猜到陆洐之竟会产生这般不伦不类的想法。「小源考上好学校,你后继有人,往后等他出师了,你就不必太辛苦,我看着他,自然开心……」
说着,他哼哼,捏了把陆洐之的脸。「你老,你当然老,你就是个老东西,好意思把自己跟十几二十岁的比?」
「宝贝……」陆洐之狼狈了,漆黑的眼里一点儿水光浮动,真是被这话戳得疼了。
乔可南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手在他脸上抚了抚,眸眼一眯,目光柔和缱绻,情意万分,微勾的嘴角甚至温柔得能把人暖暖地裹紧。「你老,难道我就没老?」
陆洐之:「……」
乔可南伸手,把他俊凛的眉梢眼角、挺鼻薄唇,一一拂过了,指尖饱含甜美爱意。在他心里,这人俊美一如往昔,岁月的痕迹给他刻凿增添的是风采,像壶越陈越香的酒,光是看着,就足以醉人。
乔可南笑:「何况大叔有三宝,成熟隐忍好推倒,没听过?」
「?」陆洐之满头雾水。
乔可南望着他一脸呆滞的样子,噗嗤一声,俯下身,亲了亲那人略微泛白的鬓角。「我从小就梦想,找到一个人,跟他好好相爱,白头到老……你知道吗?现在这样,是我最想要的日子。」
陆洐之:「……」
「你老了,我也老,我们一起更老更老,哪天老到牙齿掉光了,我们还能一起喝粥……」乔可南晶润眸眼里,满是向往的光。他呢喃:「你是我的梦想……」
这话比世界上所有的情话加起来,分量还要更重更沉,当一个人把你当作信仰一般的挚爱——陆洐之心里头满是震荡,眼眶一烫,给生生烫出泪来,淌没在乔可南的手心里。
他觉得自己那些赌气的举动,实在太不该了,难道真要糟蹋坏了自己,让乔可南去跟别人过日子吗?他死都不想的。
陆洐之抱着他的腿,叹息道:「不会了……」
「……嗯?」
「往后,再不乱来了……」
「好。」乔可南勾了勾唇,吻住陆洐之的嘴。
两人柔情蜜意地接了个吻,双唇胶着,好一会才分开。
乔可南脸红红地,显然动情,两人顾及谭尚源在,小半个月没好好温存,乔可南想及一事,忽然问道:「小源真不是你在外头偷生的?」
陆洐之脸上黑线,掐了把爱人的腰。「胡说什么。」
「哎、哈,别揉……你们俩下巴线条很像……我……嗯,就想到你了,才脸红……」
陆洐之一怔,没料真相居然是这样。「一般人看不出来吧?」除非是「戽斗」或双下巴……
乔可南悠悠哉哉地扬唇。「我可不是一般人。」是最爱他的人,爱得把他每分每寸每一处全牢牢记在心里,半点儿都不漏。
陆洐之当下真是……爱他爱到心都疼了。
他恨恨咬住乔可南的唇,舌头钻进那人柔软甜蜜的嘴里一阵肆虐。「……声音能不能小点?」
乔可南喘了口气,想了想。「有点……难。」他原先不算爱叫床的,偏偏十年来,被陆洐之调教得碰哪儿都能尖叫。
陆洐之啧了声,他胯下明显隆起,搁在西装裤里,硬邦邦的很是难受。
乔可南眨了眨眼。「要不,我给你用嘴?」
陆洐之直接了当,按着乔可南颈脖往下拉,抬首就在老位置上重重咬了一下。
「我想干你。」他沙哑地说。
乔可南掩住被咬疼的脖子,随即笑了。「那还不来?」
陆洐之:「?」
乔可南扯了扯他的领带,眼角微挑,笑得很勾人。「想不想把我嘴堵了,来做一次?」
……
看到这儿,谭尚源自觉再看下去就是非礼勿视,赶紧摸摸鼻子,偷偷摸摸回房去。
直到躺在床上,谭尚源仍一阵唏嘘:他真没想到啊……他一直以为乔叔个性好,是颗软柿子,没想到发起脾气来,居然能把向来强势的陆叔搞得心惊胆跳,完全是掐在手心,要站要跪,全凭太座大人说了算。
而且按陆叔熟稔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跪。
谭尚源半梦半醒之际,昏昏沉沉地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气管炎啊……
※
过没几天,谭尚源宿舍开放了。
他准备过去住,乔可南忙里忙外,准备一堆东西,像颗陀螺一般忙转。
陆洐之:「行了!你别婆婆妈妈,小源户头里又不是没钱,他会自己想办法的!」
乔可南噎了噎,想抗几句,到底是在孩子面前,没驳了陆洐之面子,只跟谭尚源道:「缺钱了就说,别把你乔叔跟陆叔当外人,或者换个角度想,你将来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
陆洐之大喝:「别胡说!」
这回换乔可南道:「总会有那天的。」
谭尚源哭笑不得,这对夫夫还真一个样。
但内心到底是暖的。原来,有家人关怀是这般滋味。
上车时间快到了,乔可南依依不舍,只差没十八相送,陆洐之在旁看得眼红。「够了,小源是去读书,不是去送死。」何况学校还在北部呢。
乔可南暗暗瞪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陆洐之不理他,径自跟谭尚源道:「教授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万一有什么状况,先跟他们提,我相信你是个知轻重的孩子,别让我们失望。」男人口吻严肃,但眉目间,仍隐约透出几分慈爱。
对这和自己经历相仿的孩子,陆洐之看重他的程度,并不比乔可南少。
谭尚源下意识一凛。「是。」
乔可南:「不用搞得这么正经吧?轻松点,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你再宠吧!」陆洐之受不了,哼一声别开脸,这时察觉谭尚源正紧盯着他瞧,不禁蹙了蹙眉。
「看什么?」
谭尚源一笑。「……没什么。」
他心想:我在看纸老虎呢……
[008] | 拾遗 |
〈你是风儿我是沙〉
乔可南很得育幼院里孩子的缘。
大抵是他长相可亲,笑起来又很能抚慰人心,院里的孩子不论大小都爱缠他,尤其陆洐之一个恐怖的比较组搁在那边,小孩最懂得看脸色,当然往乔可南那处靠。
所以有时周末,乔可南会留得晚些,跟男孩子玩闹,给女孩子说说童话。
这天他又留下来,给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孩子讲鬼故事,说话间带了动作表情,气氛阴森,十足骇人,没料年纪小的躲在门口偷听,怕得要命,待乔可南要走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扯住人家裤管。「乔哥哥,你……你陪我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