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将要逃离此地,就像已经遗忘了此行的目的。
洛兰的被捕,洛兰的死,洛兰的日记,似乎是一个陷阱。
只有乔书亚一个人,以其野兽般敏锐的神经,感知到远处深埋在沙下的引线,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嘶嘶作响的声音。与之相随的,是安泊的脚步声。那不是存在于成城的构想中的声音,没有人会比乔书亚更熟悉。
那声音离他们尚远,安泊他们却逃不掉了。
乔书亚转身拔足狂奔,却被什么用力牵绊住了。
魏琴佐近乎天真地将头偏向一边。乔书亚,安泊训练有素,足够全身而退,而我这里只有弱者和伤员,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要选择安泊的安危。
魏琴佐明明是在质问,声音平静得却近乎诡异。弱者们认同魏琴佐,纷纷责备乔书亚不懂事,因为他是他们中最强大的人。
乔书亚已经快疯了,时间马上就要耗尽,多拖一秒,他及时通知安泊他们撤离的把握就少一分,而魏琴佐却还是在不分轻重缓急地与他纠葛。乔书亚已经失去了耐心,用力甩开魏琴佐的手,转身就跑,头也不回。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魏琴佐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突然,乔书亚敏锐的神经一颤,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四肢百骸蔓延,每一根寒毛都在那一瞬间倒竖起来。紧接着,乔书亚听到了保险栓滑动的声音,然后是毫不犹豫的一声枪响。
乔书亚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疼痛感还没来得及传递到大脑,紧接着,没有任何停顿,又是另一枪,另一条腿。双膝两处干净利落的贯穿。
求你,把枪放下,求你了。成城无声地呼喊。
而与此同时,成城的心中又感到一丝不为人知的,隐秘的,不可告人的鼓舞和跃跃欲试,期待和渴望。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叫嚣着,躁动着。
另外几人吓得呆住了,这才来得及扑上来卸魏琴佐的枪,却被魏琴佐轻而易举地拆解,推到了一旁,随即举起枪来示意他们不要再上前,缓缓走到了乔书亚身前。
你这个疯子。乔书亚双目通红地怒吼。你知道你……
我知道。乔书亚。魏琴佐打断,无视乔书亚的愤怒,蹲下^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事不过三,你也太欺负人。你要我给你机会,要我听你解释,我给过,我听了,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打我的脸。安泊有傲骨,只有我是一张皮。我再贱也就这个地步了。
话音未落,魏琴佐额角上挨了一枪托,头重重偏向了一边,血涔涔地顺着脸颊滑落,一直没入领口。
你给我闭嘴。乔书亚举着枪,枪口直直地对着魏琴佐,几乎要抵在他的脸上,气急败坏,拿枪的手微微颤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看来疯的人不是你,是我,我是疯了才会……安泊要是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听了这一席话,魏琴佐竟然笑了起来,衬着颊边的一道血迹,明亮得刺目。乔书亚,你说过这辈子不会拿枪指着我。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算数的。
魏琴佐顿了顿,很轻地说。用不着你不放过我。
说着,魏琴佐站起身来,后退了半步。
接下来的一瞬间,无论是叫喊着阻止,还是扑上来夺枪,没有任何人来得及。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来得及的。
魏琴佐抬起手,把枪口插^进了自己嘴里。
下一个瞬间,枪声和远处轰鸣的爆炸声同时响起,相互叠加,相互应和,枪声转瞬即逝,爆炸声还在连绵不绝地继续着,轰鸣声中,乔书亚眼睁睁地看着魏琴佐倒下去,倒在自己面前,双眼安详而满足地闭着,面颊上挂着血,嘴边带着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隐秘而诡谲,成城在李斯的唇边看到过同样的神秘的玫瑰。
魏琴佐不再感到疼痛了。
疼痛是因为爱。
一个黑洞在后脑开启,血肉模糊地吞噬了光线,静谧而安详地缓缓旋转,就如同安然踞于广袤宇宙的一角,看来与人无害,又好像是盘踞在蛛网一角的猎手,以究极可怖的静止恭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乔书亚还在怔怔地看着魏琴佐,看着黑红的血从后脑的伤口中奔涌而出,迅速地渗入沙地,目眦欲裂。
同一天的同一个时刻,乔书亚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无垠的荒漠之中,残阳如血,诸王选择将他们高大雄伟的坟墓坐落在这不毛之地,而非鲜花盛开的原野,他们将在孤独中矗立到永恒。
过了很久,爆炸声渐渐散去,人们才听到,乔书亚那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哀嚎。
他们相爱,但已精疲力竭。——雪莱《阿列苏莎》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人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认识自己,只能去讲述自己。——波伏瓦《岁月的力量》
人的终极秘密是自己,此外一切可知,人们可以探知宇宙的尽头,掌握星体运行的轨迹,弄清自然循环的规律,但即使人们了解所有现在未知的事物,也永远无法明白自己。每个人,哪怕是最平凡无奇的人,对自己和他人来说,也都是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无论人们亲疏,他远在他乡。——纪伯伦《行列圣歌》
乔书亚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成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不知道那些他自己尚未涉足的却确实存在着的领土,很显然,作为李斯之后的第二个叛逆者,乔书亚要强大得多。李斯只能走入成城的衣柜,并在其中短暂地藏身,而乔书亚,有他自己的衣柜,有他自己放逐自己的所在,连成城都无法踏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不太满意的一部分,其实我对自己笔下的文字,是从来都没有满意过的,但是这里感觉词不达意得比较严重,当年是这样,几年过去的现在也没能把它们整理得有条理一点。
其实这一整篇故事,都是混乱的,只是胡思乱想的纪录,原本就没有什么条理可言。
推荐搭配Nitin Sawhney的Waiting食用,waiting这首歌的歌词是根据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中的诗改编的,在一个夜晚,听着歌曲开头像是空袭伊拉克的战时报道,带着广播特有的冰冷的磁音,仿佛看到了《辛德勒名单》一片黑白的画面里那个小姑娘的红裙子,沙哑的游吟诗人一般的浅吟低唱,在听到那一句"Journeys end in lovers' meeting"的时候,潸然泪下。
Journeys end in lovers' meeting,漂泊止于爱人的相遇。
高中之前,我一直有听音乐冥想的习惯,在乐声中放任自己的思想天马行空地挥洒勾勒出各种我从未真正有幸见到过的瑰奇或是安宁的画面,然后在半昏半醒一般的恍惚里把自己所能想见的记下十之一二。
高中之后,我很少再做冥想,听的歌也渐渐多了哥特,工业摇滚,一些有些嘈杂和消沉的东西,高二之后,我甚至几乎不再读书,不再写东西。
我的生命在自我剥削。
第6章 忏悔
光阴交替,岁月更迭,人们想要的东西不停地变化,只有一样需求从未变过,那就是爱。
“他用爱创造了我们,又将以爱的名义将我们处死。”——纪伯伦《被折断的翅膀》
然而爱情,如同一只长着翼翅的妖魔,亡灵一般飞临他们的头顶,伸出利爪扼住他们的咽喉,整个灵魂都在他巨大双翅投下的阴影里,被簌簌下落的翅粉掩埋。
人们触碰了白磷,火焰会穿透皮肉,在骨头里燃烧,你是否感受过火焰在体内流动的炽热的幸福与绝望。“所有的火都带有激情,而光芒却是孤独的”。人们终将变成爱情高高在上的御座基底下的另一抔灰烬。我不会与你生死与共,我只会抱着你碳化的骸骨哭泣。
我们依然要把棘刺深深地扎进胸膛。——考琳·麦卡洛《荆棘鸟》
成城在目睹着这些发生时,他感到安澜在与人说话,在与一个,一群不在他的世界里的人说话。
安澜是在李斯走后来到他们身边的,成城无意把他当做李斯的替代品,他比李斯还要完美。
然而安澜在越过他,与世界交流。
安澜是最后一个离开他和衣露深的人。安澜是走得最丑陋的一个。
安澜告诉成城自己HIV筛检阳性时,被重重掴了一掌。他哭得实在太难看了,失去了美,他的意义不知何在。
成城止不住地哆嗦。你能不能给我们长点脸。
他们努力让自己优秀强大,不想仍被与肮脏龌龊联系在一起。
你读过《孽子》吗?他疲惫地闭上双眼。我一身的毒,一身的肮脏。
无人伴我话前尘,无人与我舐伤痕,无人为我频落泪,无人共我历此生。
更让成城难过的是,通过安澜,他第一次,终究还是真切地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残酷的现实,他从前的一切浅薄的欢乐与泪水都只是来源于对自己所需要面对的无知,再也没有人纵容他懦弱,他只能选择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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