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再怎么愚笨,也看出了这个春蕊这段日子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大为不同,从前处处找他不顺心,现在倒像是在处处巴结他。巴结?阿七暗自哂笑,难不成是因为伶公子对她说过什么。可是,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大转变啊——莫不是他喜欢我?一定是这样的。
要是安容能听到阿七的心声,大概会狠狠地揍他一顿,癞蟾蜍想吃天鹅肉,竟然敢肖想到这份上。可是阿七脑袋笨啊,他想了好久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猜测,不然伶公子为何要替他包扎伤口,这样想着,阿七现在恨不得飞奔到伶公子面前,一诉衷肠。
思绪收回,阿七忍住笑意,佯装成宽宏大量的气度,咳了几声,正色道:“那个春蕊啊,以前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今后可不能再干这些没眼力见的事儿了。”
“是是是。”激动地话都说不明白,狠狠地自扇了自己几个巴掌,“让你嘴贱,让你狗仗人势,让你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阿七公子,打死你。”
这些话听在阿七耳朵里,如一阵温柔的春风,分外舒适,谁曾想到,一向用鼻孔看人的春蕊竟然在自己面前使上了苦肉计,就为求他原谅。那小脸这么一掌掌的扇下去,只怕早已肿得老高了,阿七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赶紧喊停,“罢了罢了,你下去吧,灯笼留下。”那使唤人的模样颇有几分当家夫人的样子,阿七得意极了。
春蕊摸黑转身正欲走,谁知被阿七叫住了。转过身,规规矩矩地等待着吩咐。
“怎么呢?”
阿七嘴角藏掖着笑,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伶公子,他……他经常跟你提起我吗?”
春蕊犯难了,伶公子压根从没跟她提起过阿七啊,这让她怎么说,想了想,还是骗了他,“是的啊,伶公子经常跟奴家提起你,奴家看在眼里,也知道伶公子对你喜欢的得紧呐。阿七,你可真是好福气。”最后那句,春蕊没撒谎,她是真心羡慕阿七,这从天而降的福分。
阿七乐在心里,嘴上泛起嘀咕,“那他还总装出一副无情的样子……”
“嗯?”
阿七摆摆手,“没什么,你下去吧。”
放下灯笼,阿七坐在门口静静等着那人,迷迷糊糊间,自己竟然睡着了,后来还是被安容给踢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来人,瞬间清醒了。
“你回来了。”犹如小媳妇等候归家的夫君。
“你怎会在这?”
“我……我来看你啊。”阿七疑惑,这人装什么装,明明喜欢自己,还装得一脸冷漠,连春蕊都告诉了,偏偏要瞒着自己。
“滚开。”
阿七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情况,看他面上的情绪,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拿起灯笼,随他进了屋。
“我让你滚。”
“我偏不滚!”
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吧,阿七心里满满的甜蜜,有生之年还能被这么美好的人爱上,自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安容刚从梁如风的别院回来,内心恶心无比,身上处处像是泛着恶臭味,眼下实在不愿意与阿七多争执,只收了气,憔悴地对着他说,“帮我准备一桶热水。”
伶公子要沐浴了,阿七屁颠屁颠地,二话不说跑到厨房,这会儿夜深人静的,想沐浴,还得在大锅里烧上几锅水。
隔了好长时间,阿七上上下下来回好几趟,才给安容备好一木桶子热水,热气氤氲,晕染了阿七的眼。
第11章 迷乱的夜(二)
沐浴的水已经备好,屋里的人还是没动静,阿七轻轻唤了声——“伶公子,洗澡水好了。”
安容瞥了眼木桶旁站着的人,弯腰哈背,姿态极为恭顺,热气迷漫,他的脸看不真切。缓缓脱掉外袍,再解开里衣,衣服顺着如玉的肩膀慢慢滑落,一具玲珑剔透的身体就这么展现在阿七面前。
全身皮肤光洁白皙,跟自己这种粗糙的汉子比起来,这人未免太过好看。病弱书生,斯斯文文,不管在哪儿,这人都是一幅娴静精美的画。
阿七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赶紧别开眼,又想起自己也是个爷们,男人看男人,于情于理好像都说得通,复又转过眼来,灼灼地盯着安容看。
伸出手试了试水温,热度刚刚好,安容跨进桶内,整个身体都埋在水里,屋内水雾气弥漫,水里的人久不作声。
“伶公子……需要搓背吗?”
那人阖着双眼,热气扑腾到脸上,双颊都染上了一层嫣红,阿七没等来那人的回答,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谁知刚走到木桶边,里面的人突然站起了身,一下子把阿七捞进木桶里,没有任何防备,阿七就这么被他拽了进去,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嗓子眼里隐隐发疼。还没等适应,那人却似疯了一般粗暴地剥掉阿七的衣物,阿七傻愣住,不明所以,眼巴巴地看着他把自己脱得精光。
二人就这么坐在木桶内对视着,阿七脖子间的疤痕尤其显眼,安容伸出手抚上那伤痕,问了句,“疼吗?”
柔软□□的触感,阿七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摇了摇头,连话都说不出。喉结滚动,一下一下吞咽着紧张的口水。如若不是触碰到了那人的身体,阿七都以为自己呆在一场虚无的梦里。
面前的男人脸上罩上一层水雾,衬得皮肤滑腻了不少,不似平时那般黑黄,近距离端看,五官也还算周正。
安容的目光深沉如水,阿七被他盯得略略不自在,神情局促,水下的手一点点向安容的葇荑摸去,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阿七心里全被小心翼翼的喜悦包围,自己的手,隐在水里颤抖。
桶内的空间不大,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阿七下垂的眼角突然闪出光亮,他想表达自己对这人的喜欢,他不懂诗,不懂词,只有这种最简单的动作,这人或许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爱慕。于是,阿七猛然摊开双臂搂抱住安容。
瞬间的肌肤相撞,安容突然想起了在梁如风别院的床上,被他当成女人一样,摸遍了全身上下每一块地方,屈辱,不甘,涌上心头,再看看面前这个龟奴,就是他了,自己也是可以把男人压在身下的。
那人像疯了一般,阿七的拼死抵抗丝毫不起作用,两人力量的悬殊,没多久阿七也闹腾不动了。
“你以后要对我好……”这是阿七唯一说的一句话。于他而言,这像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就像村子里结亲办喜事一样庄重。
像一个玩物被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来眼皮太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里,阿七浑身凉飕飕的,唇色发白,脑袋眩晕,后面火辣辣地阵阵泛疼,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竟还坐在木桶里,里面的水早已凉了,自己在这凉水里泡了整整一夜,而那个人早已躺在温软的床上一晌贪欢。阿七不禁扪心自问,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阿七从木桶里起身,水渍溅了满地,昨天被他扯下的衣服也都湿了,这会儿还浮在水面上。阿七就这么赤条条地走到安容的床头,许是床头的阳光被遮住,投下一大片阴影,安容突的醒来,又是四面相对,两两相忘。
阿七尴尬地缩缩身子,支吾道,“我没衣服穿……有点冷……”
安容想起了昨夜自己的失控,和那人的啜泣。许是阿七的神情太过可怜,安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这个龟奴,看他瑟瑟发抖的身子,在这深秋里,未着半缕,还一身水迹,冻可伤人。
“上来暖暖。”
阿七紧缩的身子一颤,呆立在原处,傻傻地站着,没敢动,他觉着自己走运了,他已经在脑子里把小桥流水,村庄炊烟……全都幻想了个遍,他以后要跟着伶公子远离长春院,过上自己幻想中的日子才好。
安容扔给阿七一条干净的棉帛,阿七匆匆从头到脚,把身体擦拭干,一头钻到了床上去,安容往里挪了挪,阿七真开心啊,脑子也越发晕乎乎的,眼睛闭上,一会儿便睡着了,安容看着床上的人脸颊异常的红,抬手摸上他的额头,烫得很,看来昨夜受凉了。
一大早春蕊拿着洗漱的铜盆汗巾过来时,一眼便看到了伶公子床上有人,走过去细细瞧着,这才发现是阿七,心中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又暗自庆幸,自己已跟阿七道过歉。
“伶公子。”
“东西搁在这儿,下去。”
春蕊很识趣地离开了。
回想起昨夜的种种,安容眉头紧锁,脸上寒意愈深,可是只有那样,他才能擦拭掉梁如风的痕迹,才能像个男人一样活着,而不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小倌,他男性的尊严只有在昨夜狠狠占有阿七的时候方才破土而出,重见天日。这只是个相貌平平的龟奴而已,不过是玩玩而已,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