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南先醒。关陆放弃了晨跑,非工作日,总要睡到早间新闻播完。
魏南在睡衣外面加披睡袍,洗漱之后,推开书房联通阳台的玻璃门。
阳台栏杆外正对一片树梢,春夏两季,常听见鸟鸣。昨夜下过雪,这时干冷静寂。
关陆扔在卧室的手机响起来,铃声吵闹。魏南刚回卧室就看见,关陆蒙着被子,犹在负隅顽抗。
魏南捡起他扔地上那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直接接通。苏优脆生生地说“姓关的你敢不接人家电话打了两回才接太过分啦”。
魏南走到床边,掀关陆的被子。
“小苏,是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阵,小姑娘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反应过来,飞快地卖乖,一口一个魏叔叔,那个,麻烦你把电话给关陆可以吗?
此时,关陆已把被子扫在一边,皱眉问,“谁,一大早。”
他小时有起床气,父母过世后有意控制,再没犯过。近来连日疲惫,再让什么吵醒,心里就堵着一团火。他把苏优当成亲妹妹,火发不出去,盘膝坐在床上,听她叽叽喳喳。答应完,挂掉电话,脸色仍是差。
魏南拉他一把。
关陆反应整整慢一拍半,抓魏南的手站起来,也不知他哪里想岔了,看魏南一会儿,口气不善地说,是不是我错觉?您最近怎么父性大发的。
魏南不介意他大早上的不会说人话,说句“也不错”,把他往主卫带。
关陆被剃须刀划了道口子,泼一把冷水,彻底醒了。他洗漱完跑去找魏南,一屁股坐书桌上,端起沏好的茶就喝,说我待会去孙家接苏优,孔老板约你几点在哪啊?
关陆不待见孔德辉,孔老板发家史不甚光荣。现在眼镜一戴,文质彬彬的样子,本质不改,还是专绕着带腥气的肥肉转。
要说魏南身家颇丰,孔老板动过心思。后来不知怎么跟魏南交结上了,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合作投资变请教投资。魏南还健在,被他供着,已然几分像牌位了。
地点时间都由魏南,他捏起关陆的下颌,仔细看那道浅伤,说,“十二点正,大钟山。”
大钟山在景安市郊,山林交汇,人也不多,很脱离都市。山上有瀑布、泉水,种有茶,也有茶舍。魏南一般是去钓鱼。关陆一次看潭水清澈,虹鳟来来去去,心血来潮也去钓。坐一个钟头,不见鱼咬钩,和那养殖户倒是聊熟了。人家专门借他一渔网,拍胸脯让他看上哪条就捞。
关陆听出魏南原本打算和他去,不免有些遗憾,多问了声去的还有谁。
魏南给出两个名字,关陆乐了,感叹,“全是肥羊,典型的动机不纯。你别阴沟里翻船,孔老板专骗人棺材本。”
魏南今天没穿正装,就这么随意地看了眼关陆,端起茶壶说放心,翻不了,我还有儿子要养。
关陆就无话可说了。
和魏南相处,做事也好,说话也好,占上风容易,遭报应更容易。
关陆心道怎么就没睡醒乱说话,留这种话柄。按魏南的记性,他能记二三十年。
再一想,“你什么时候愿意退休,我养你。”
魏南答,建议不错,你既然有雄心壮志,不如早点还利息。
关陆花钱是挣钱的动力,风险投资有,不动产有,要说手头现钱,那是常没有。
这么一说,他自动把话咽下去,比杨白劳还杨白劳。
关陆舍得花钱,魏南从不在个人财政上干涉他。本来相安无事,去年,关陆一个朋友要卖一套海外度假房,先问他有没有兴趣。关陆刚订了架车,算算现钱还差一笔,转身找魏南打抽丰去了。
那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只在华人眼里,街道名称不太吉利。谈好时限和利率,关陆还问魏南,这回不在意鬼神之说了?
魏南说,要谈生意,就莫论鬼神。
炒房像滚雪球,关陆也是照顾朋友,中间接一把。如今挂牌出售,正等买方经纪回价。他之前估过,那边房价饱和,回报率不会高。
十点三十,关陆到孙家门外。
陪苏优出来的是孙倩如,道旁树作背景,两个女孩肩并肩走近。一个娇憨,一个文静,隔着墨镜镜片看,像黑白电影里明快的长镜头。
门卫为苏优拉开车门,孙倩如看她坐进后座,起身时低头挽一下鬓边滑落的长发,对关陆腼腆微笑,“关先生再见。”
关陆立时领悟到苏优那个柔媚的挽发动作是哪学的,从车镜里看她,一脸闷闷不乐。他就转头问,“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
苏优脱下高跟鞋,脚趾上涂了橙色指甲油,一边说,“你不知道,孙家特别恶心——说好是BBQ party,给我变成相亲。显摆他们家规矩多吗,什么孙女儿吃饭都不能上桌,好像让我上桌是给我多大面子!气死人了!”
关陆就笑,分出心哄她。苏家兄妹年龄差大,她对苏邕有点怕,多向关陆撒娇。
还没哄好,车后猛地岔出一架跑车。苏优看清牌号,拍着座椅急道,“超他!”
关陆也看清,是孙家出来的车。蓝色敞篷,那漆闪闪反光,侧驾上的女伴似在争夺方向盘,后座还有位乘客。一闪而过。
关陆享受速度,在市内,只能压着开。苏优刚叫,关陆已强行反超,驶上另一条道。
苏优扬眉吐气,撇嘴说,“倩如的堂哥。”
车内镜里,她重拾笑颜。关陆便觉得无所谓谁,她开心就值了。
苏优眨巴眨巴眼,悄声打听,“他不让你超车?”
关陆逐渐接近主干道,正照着限速四十向前挪,闻言调低音响,一脸波澜不惊地说,“跟这种车比,有意思么。”
他这话腔调学的魏南,苏优扑哧一乐,“哎呀,我不绕了。倩如和魏叔叔还是同校呢,她不是留校了吗,现在忙着办百年校庆,学生会的传承,想请教魏叔叔点事,又不好意思。”
这孙小姐要翻二十年前的老黄历,关陆一想奇货可居,说,“问我也行。老规矩,先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优散了栗色的头发,用丝绒圈扎成马尾,先得意,说你看,你自己都没发现。上次和一公司开会,你打的呀是他的领带。
关陆想想,确有这事。
他那天临出门被魏南叫住,让他换一条领带。关陆刚搬过去,懒得翻找,魏南就拿了一条黑的给他。到办公室关陆想起,他原本那条颜色比较喜庆,而对方副总,上周刚出父丧。
但是那条领带魏南没用过。关陆等苏优坦诚到底,苏优吐舌一笑,“他只来过一次年酒会呀,你说巧不巧,那条领带是抽奖奖品,我挑的,我当然记得谁抽到啦。”
关陆把车开到左郡。这个楼盘离建工大厦近,开发商还是江念萍的客户。
关陆买了,没住到两年,搬到魏南那,房子就空了。刚好苏优要独立,住关陆的地方她哥嫂也放心。她欢欢喜喜搬进来,不用交房租,只出出水电物业费。
关陆送她回去换衣服,晚些和她去苏家。
苏优凑上前,“现在轮到我问你啦,倩如呢,有事相求,想给魏叔叔送份礼物,他喜欢什么?”
关陆想着到嫂子家吃饭,正在想,怎么我身边妇女同志一个个都有特工的潜质,此时答得心不在焉,说书、茶叶、花草、唱戏的……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见得真喜欢。
苏优为姐妹发愁,埋怨道,“你说这些都太空泛了。就没有具体的、明确的?”
关陆就笑了。
他停稳车,回头对小姑娘说,当然有,“我啊。”
苏优当即要拧他。关陆下车给她开门,到头来说了句正经的,京大是他母校,感情在。让孙倩如省点心,该问什么直接问。
苏优这才笑了,一笑两虎牙。挽着他一同上楼。
这套房四室一厅,手笔也算大。关陆为省心,买的精装。哪知道那精装修,虽说一应品牌都如样板间展示,具体系列花色不同,效果出来就天差地别。
那阵子任良同样烦装修,两人总结时,关陆还学了把祥林嫂,检讨说我真傻,真的,业主怎么斗得过开发商。
这回他上门一看,不光植物,房子里多了不少装饰品,透着小姑娘的爱娇。
苏优没关卧室门,他就往里扫了眼,有点意外,“不是跟你说了换床吗。”
苏优倒进沙发,抱着靠枕,满足地说,“本来想换的,忘记跟你讲了。你这张床好舒服,合我意,放着用正好。”
当然舒服,这床还是定制的。关陆心里啧一声,这小丫头心太宽,伸手弹她脑门,深沉地说,“赶紧找男朋友,你要能嫁出去,我送你全家家具当嫁妆。”
关陆等她挑好鞋,拍板说行了,走吧,呆你这我得饿死。
苏优被他催下楼,拎着靴子嘟哝,“你去那么早有什么用,赶着吃闭门羹呢。”
关陆听她这么说,就料到苏总气还没消,回她一句,没事,有你嫂子。
关陆到一个私人酒窖选了两瓶红酒,又为蒋美愿挑了一束花。
他当年在景安读书,打完工就赶不上食堂饭点。苏邕知道他不要家里生活费,骂他死脑筋,蒋美愿看了觉得心酸,哪怕当时背井离乡,和丈夫的日子不很宽裕,也让关陆一定每周来家里吃饭。
关陆那时常常空手上门吃饭,后来工作了,送的礼越来越贵重。他对大哥可以一步不让,但是对嫂子,永远随叫随到,听凭差遣。
关陆挑的花,蒋美愿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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