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起来会有一股甘甜混合着生洋葱半熟不熟的辛辣味道,牛肉本就是卤好的炖烂的边角料,吃起来软烂入味,我用勺子刮着盘子,电影里,小孩带着更小的孩子走在杂货店里,男孩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配合自己偷东西,抬起眼来无辜地看向四周,沉默地垂着眼,看见妹妹离开,飞快地往外奔跑。【注1】甘玲忽然说:“这个小孩,就是大人不好,大人没有照顾好她,所以从家里出来,给别人带走。”
“但是对她来说,去别人家也是很好的选择,她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没办法过下去。”
甘玲又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好像她是个导演,我瞥了一眼,掰了一小块饼蘸盘子里的汤汁:“嗯。”
“她妈妈不爱她,这个女人——”甘玲转而指了指安藤樱,“这个女人爱她,想当她妈妈。”
我说是的。
“要是我封建点就好了。”甘玲忽然说。
“嗯?”
“就会相信投胎那一套,知道宁宁从我这里吃了教训,再投胎的时候就有经验,能找到一个会照顾她的好妈妈。”
甘玲又自责她不是个好妈妈,我忽然觉得我或许选错了片子,面饼噎在嗓子眼里下不去。默默地端了杯水喝,甘玲抱着膝盖把盘子递给我,我去洗完碗筷回来,流水声哗啦啦,我明白终其一生,甘玲都没办法摆脱郑宁宁的死,我也如此,但尽管这样——
洗衣机发出衣服洗好了的提示音,我晾了衣服回来,关了灯,黑暗中一条长长的沙发好像穿,晃荡在光影中,主角们一起去海边玩,甘玲忽然说:“去看海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存款数字,房子,能县,工作,林林总总闪过我的眼前。
甘玲说完,又似乎觉得说得不好,抬着胳膊半遮口,转过脸去看电视。
“什么时候去?”
甘玲瞥了我一眼,没有反应过来,继续看电视。
过了很一会儿,才又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这是你家门钥匙。”
她摸着自己的口袋,我点点头。
我们都安静了片刻,安藤樱面对镜头,慢吞吞地问审讯她的人:“生下孩子就自然成为母亲了吗?”
我一下子站起来,脑子里堵满了想要说服甘玲的说辞,张了张口,甘玲却忽然说:“下个月去珠海么?或者去海南?海南太远了,去威海呢?或者大连?”
似笑非笑地靠在沙发上,像是说了句带绒毛的话,后背发痒地蹭了蹭,她仰着脸看过来,眼睛亮亮的,又瞥了眼无声抹泪的安藤樱,再度转头看我,【更多GL/BL优质资源『+V.X:15080769776章资源站:』,小说/影视/动漫/广播剧/漫画你想要的资源,我都有!】我僵硬在原地,像是被美杜莎注视得石化了,甘玲猛地放低了声音:“小茴?”
耳朵猛地痒了起来,脑海中自动播放起激昂圣洁的赞美诗。
我捂住耳朵,退后几步,一下撞到电视柜,忙不迭地回头扶电视,甘玲也起来,猛地屈身,按住我的腰固定好险些摔倒的我。
甘玲很快说:“姜小茴,别挡电视,还有一截没看完。”
又靠在沙发上,我也慢吞吞地坐回去。过了会儿,甘玲起来挪了个位置,盘腿坐在沙发正中央,歪脸看我,电影缓缓结尾。
我要起来开灯,甘玲忽然说:“我不想回能县了。”
沙发猛地长出手来,把我拉回原位。
“我想回去打工,做生意,再蹦跶起来……还是去大城市。”甘玲低声说完,默默拿出钥匙。
我忽然觉得钥匙送得非常难堪且不合时宜,撑着身子从沙发这头挪过去:“那钥匙就还——”
甘玲撤回手,我扑了个空,探出去的手尴尬地撑回沙发边缘,挪了两下,我顺势离开沙发,甘玲从身后拽住我的腰,我猛地往后跌回,落在沙发上。
“跟我走吧?去外面看看。”
甘玲垂着头,在暗淡的灯光下端详我的钥匙,像开玩笑似的吐出这么一句。
“我……”
能县去往外界的地图入口忽然打开了,NPC原来就是甘玲。
犹豫了片刻,我正要说我想想,甘玲忽然一摆手:“时间不早了,睡觉。今天别鬼鬼祟祟了,洗漱完直接睡这儿,别半夜闹腾。”
她指了指沙发床,我张口结舌,这个女人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把出其不意的话连着说。
可既然说开了,在甘玲洗漱好躺下的时候,我猛地一指卧室门。
甘玲疲倦地抬着眼皮:“我睡床,你睡这里?”
“一……”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一起睡”的话,只好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沙发床上甘玲像是一团蠕动的长条年糕,慢慢舒展开,翻了个面,权当没听见。
我戳了戳她的肩膀:“去嘛。”
甘玲终于坐了起来,裹着毯子面色平静地平移到我的床边,指了指我床单上的兔子。
“……爱睡不睡,出去。”
甘玲到底是没有再为难我,摇头叹了口气,跌在兔子窝里,挪出一个人的位置。
我关门关灯,躺在甘玲旁边。
安静了片刻,甘玲猛地笑了起来,笑得太剧烈甚至爬起来捂着嘴巴咳嗽。
我扭过头戳她后背,戳了好几下,甘玲笑够了,躺下来,摸摸我的脑袋:“我发现你的枕头都是兔子。”
“配套的呀,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甘玲又笑了会儿,把头埋在我肩膀上,我顺手抱住她。
甘玲明显顿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让我可以搂得紧一点。
多少次拥抱都过来了,今天却有点儿紧张。没什么原因,自然而然,胳膊交错,打一个叉,床垫柔软腾出空隙,被子软薄释放距离,胳膊随意伸展弯曲伸到任何一个空隙去,严丝合缝地紧挨着,我倚靠甘玲,闭眼关闸,堵住心里的惊涛骇浪。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我瞥一眼空调的温度,怕甘玲不耐烦地松开:“热不热?”
“没事,再抱一会儿。”甘玲的声音闷闷的,我想我一定是只很合格的大玩偶,上次和上上次的拥抱体验良好,于是甘玲回购,打来五星好评。
我殷勤招待,侧过脸,用户呼吸在我耳畔,我恨我没有耳洞可以通风,于是风四处乱走,带着我烦乱的思绪横冲直撞,留心甘玲的动静,这个拥抱明显超过服务时限,漫长得好像整个夜晚。
我凑上去,把甘玲碍事的长发捋到一边,把脑袋蹭在她怀中。
“再抱下也没关系。”我主动说。
“黏人。”甘玲恶人先告状。
“我是兔子。”
甘玲说:“听不见,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闭着眼沉沉地睡着,摒除杂念,修炼成为一只玩偶。
又过了片刻,我忽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催醒,一片微茫的黑,甘玲的轮廓散出柔和的几乎看不见的黏腻的光。
甘玲粗糙温热的手指划过我的后背,那些伤口和疤痕的形状带着有些糙的棱角,从我后背犁过,深深地,浅浅地,在睡衣里丈量了我的后背。
我知道她的手越过后背,没有凶恶内衣的看守,轻轻停在肋旁。
我依旧靠着甘玲,挪了个姿势,只需微微侧身,那只手好像被吹起的树叶,轻轻落在我的胸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被打开了,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紧闭双眼体会女人的手指走过的路,我的身体比能县辽阔,甘玲亲自测量,让冷风灌进睡衣,鼓起温热的帐篷,缓慢施力,在皮肉中深陷,那双手流动出沙沙的声响,我被测量,五根手指量出我的尺寸,从前往后,像是力道轻柔的带着火的按摩,有些不受控的气息从肺叶中冲出,我咬着牙忍了回去。
甘玲慢慢松开我,黑暗中,甘玲的长发忽然散落在我脸侧。
我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她的动作。
然而,一切都在黑暗中忽然发生,在戛然停顿的呼吸中开始,我身上残留着女人抚摸过的触感,像是用粗糙的叶子刮过皮肤留下了让人心痒的绒毛。
枕头深陷在两侧,甘玲好像悬空的葡萄藤,落在我面前。
她吻我的时候,捂紧了我的眼睛。
长发像是飘过眼前的风,我无法感知四周的形状,有一只手始终落在我胸前,或左或右,犹如葡萄藤伸开枝条藤蔓,徐徐游走,我都忍着呼吸声,上有衣领遮掩,于是她推了推我的衣服,挪出藤蔓向下的路。
我想起甘玲的教诲,慌乱地叫停:“不……”
那只手停下了,女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定,却又在半分钟内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停了片刻,我意识到甘玲的嘴唇离我只有半寸不到,暧昧戛然而止,甘玲有个重叠的影子迟滞地抚摸着我,我被十几分钟前的甘玲扣在臂弯,现在的甘玲呼吸起起落落。两个甘玲交织在我身侧,我半醒半昏地挣扎片刻,冲动中,我欠起身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仍然捂着我的眼,又跌了回去。
在原地静默片刻,甘玲肩膀紧绷,我骤然想到天亮。
天亮后,甘玲和我,将会再次隔得更远,彼此保持沉默,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