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九月都为徒儿说话了,就进来吧。”刘其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祁元夜跟在二人身后,膝行进门。
九月在一边摆放饭菜茶点,刘其琛端坐在榻上。祁元夜将铜盆放至身旁,面向刘其琛,左手按右手,双手交叠,拱手于地,头缓缓至于地,以额抵手,俯身行大礼。
“徒儿给师父请安。”
刘其琛仔细端量着长跪在他身前的祁元夜,半晌无语。祁元夜自是守着规矩一动不动。
“起来吧。”刘其琛掩嘴打了个哈欠,心情很好的赞了一句,“看来徒儿的规矩学得不错么。”
祁元夜闻言起身,一点一点的将水中的手巾拧干,细细的展开再折叠,双手捧着递给师父。
刘其琛接过白色的脸巾,胡乱的擦了两下,随手扔在了祁元夜身上,“是不会回话吗,今日放学将《问答篇》默一百遍,诵三百遍。”
“是,师父。”祁元夜默默的捡起手巾,垂首恭敬的答道,眉眼低垂,睫毛微微颤抖,在眼窝处打下了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出喜怒。
“今日便罢了,以后夜儿来替为师梳头。”
祁元夜端着已空了的铜盆刚一进门,就听到师父的吩咐,才发现九月正在为师父挽发。一头乌发披散在白色的亵衣上,长发及腰、青丝如瀑。铜镜里的人面容俊朗,眉似寒剑、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只是那“八字胡”和“山羊胡”忒煞风景,硬生生将一个品貌非凡的美男子毁成了一个古板无趣的老学究。
祁元夜几乎看呆了,从前他只觉得师父有逸群之才气,竟未注意到师父长得如此好看。也只能用“好看”形容了。不是仙人降临的虚幻缥缈,也不是男生女相的精致妖艳,而是一种独特的气势,没有词能用来形容他,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成韵味。单单看着那双睥睨淡漠的眼睛,就会觉得合该在他面前俯首贴耳。只是这一切,在看到那故作风流的、打理的像是狼毫毛笔一般的胡子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他再一次对师父的身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锻造出这样惊才艳艳的人。
不过现在他既不敢胡乱猜测,也不敢撒娇询问,只能呆呆的看着打磨得光亮的铜镜里的人影发呆。
“不愿意?”刘其琛迟迟没有听到祁元夜出声,透过红色铜镜的反光,看他呆愣的样子,不必说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以为他还在怄气,不耐烦道。
“啊——徒儿愿意,会向九月叔叔好好请教的。”祁元夜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神,随后连忙说道。
“也不知道成日里在想些什么,这就是你治学的态度?若是如此,趁早滚蛋吧,眼不见心不烦。”刘其琛不满的斥道。
“徒儿知错,求师父恕罪。”祁元夜跪下请罪,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恰在此时,九月已为刘其琛束好了玉冠,出声道:“先生,饭菜快凉了,先用膳吧。”
一顿早饭吃的两人憋闷不已、战战兢兢。当然,憋闷不已的是刘其琛,战战兢兢的自是祁元夜。
看着往日里虽说不活泼但也绝不木讷的祁元夜,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受气小媳妇儿一样低眉顺眼,刘其琛顿时觉得吃到嘴里的菜也失了味道,寡淡的厉害。偏偏他还说不出哪里不对,一口气憋在胸口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是什么,不知道我吃不惯酸吗,还添这么多醋?”
“这蛋羹是怎么蒸的,太老了。”
“这粥是怎么回事,连盐都没放?”
“这点心这么腻,给谁吃的?”
“……”
九月看夜儿每夹一道菜,先生就是一通挑剔,然后夜儿就诚惶诚恐的叩首请罪,先生的脸色就越难看。再夹一道菜,继续挑剔,继续磕头,心里觉得好笑。平日里也没见您有一张老饕的舌头啊。况且以前喝的粥也没加盐啊,不都放糖的么,也不知是谁嗜甜,这腻的发慌,甜的齁嗓子的糕点不是您的最喜欢的么……
不过这些话九月也只是在心里腹诽,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主上的手段,九月不知想到什么,竟是打了个寒颤。
“先生,这菜都是九月做的,您要怪就怪九月吧?”看着祁元夜已经被教训的头都缩进了脖子里,却一声也不敢吭。手背上布满了红痕,都是被先生用筷子抽出来的,有几下都打在了指骨上,瘦小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紧紧的握着筷子,不时地为先生夹着菜。九月终于不忍看下去,出口求情道。
却不知他这几句话却是如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里,顿时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祁元夜:终于到了七月廿五了,这两天过得宝宝累死了。
作者(亲?)妈:让你出场还唧唧歪歪的,小心关你禁闭。
祁元夜:啊啊啊,宝宝要离家出走。
作者(亲?)妈:你走啊,你去浪啊,哼哼~
祁元夜:偶错了。
作者(亲?)妈:算你小兔崽子识相,放心,今天还有你忙的,嘿嘿嘿……
祁元夜:哭脸。
第24章 请罚
——续上章
只见刘其琛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半晌后竟呵呵的笑了开来,笑声爽朗清脆,却令其余二人心头一麻。
九月暗叫不好,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先生以为朝食是祁元夜做的。是以,他刚才虽是生气,却只是为了夜儿的胆怯沉默。
不过九月心中仍是想不通,夜儿再怎么聪慧过人,也不过是垂髫小童。况且他虽不受宠,却也是侯府公子,怎可能会做饭食。所以,昨晚的清汤面九月一直以为是厨房的大娘做的,看先生的反应,难不成真是夜儿做的,不会吧。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就捅了大娄子了。昨日做了今日却没做,主上必然会以为祁元夜对他不满,势必要下狠劲儿收拾夜儿,直到他“身心诚服”。
他跟随主上多年,最是知道他的性情。面上一片风光霁月,内里却是多疑成癖。看上去是如匪君子、谦谦如玉,实则最是霸道狠厉,他看中的要么独占,要么毁灭。平日里表现的谦逊退让、平易近人,但九月早知道,那只不过是主上对他们不屑一顾罢了。只是往日里掩饰得好,才没有人能看透,否则单单是上面那位就容忍不了。不过他们这些追随主上的人却觉得如此甚好,世道将要大乱,只有这样的雄主才能在乱世中建功立业。可如今先生为了一个小娃娃,几番动怒、屡次失态,也不知是福是祸。
然而刘其琛却没有像九月想的那样雷霆大怒,而是将祁元夜扶起来,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摸着上面已经肿起的红棱子,语气温和,面带笑意的问:“夜儿今早可有去明轩院请安?”
祁元夜虽然感到气氛不对,却没想明白为什么。此时听到刘其琛的问话,以为是师父关心自己,心里顿时高兴起来,雀跃道:“回师父的话,夜儿已经去过了。不过阿爹、阿娘都还未起身,夜儿就在门口磕了头,还让侍书姐姐代我向爹娘告罪,说午时夜儿就去陪他们用膳。想来阿爹、阿娘不会怪夜儿的。师父您不用为夜儿担心。”
祁元夜被师父的笑容感染,一时兴奋起来,趴在刘其琛的膝上如倒豆子般将话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晕着红光,生怕师父以为自己不敬尊长。却没看到他头顶的师父眼中已刮起了风暴,而一旁的九月亦不忍掩面。
“哦,是吗,夜儿可真孝顺。怪不得连给师父做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连菜也夹得心不在焉,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和阿爹、阿娘去用饭了,那也不必等到午时了,现在去还可以赶得上早饭,师父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快去吧。”
刘其琛摸着祁元夜额头上的玄色抹额,有意无意的戳着中间,力道微重,不一会儿就有红色的血迹渗了出来,在黑色的布缕上看不真切,却染红了刘其琛的手指。他好像没看到似的,越发的用力了,直到祁元夜疼的□□了出来,这才在祁元夜的衣服上草草的抹了两下,一把将他推开。蓝色的衣服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像一片枯黄了的树叶点缀其上。
摔倒在地的祁元夜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师父的意思,爬过去解释道:“师父,夜儿不是故意偷懒不做的,只是夜儿只会做面条,这还是师父您教会的。夜儿会好好学的,晌食夜儿便给师父做,求师父恕罪。”
“哦——那这顿怎么算?”刘其琛好像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没有再说什么,却还是不愿这么轻轻放下,低头向祁元夜求教,顺手示意面色复杂的九月出去。
“吱呀——”
“回师父的话,‘侍奉不周,鞭一百’。”祁元夜看着师父坚硬的轮廓,不带笑意的眼睛,恍惚地背道。
“现在刚好有时间,就连昨日的也一便清算了吧。”刘其琛淡淡的说道。
“是,师父。”祁元夜一边恭敬地称是,一边回想着“请罚篇”,心中惴惴,却不敢犹豫,“迟到旷课鞭五十——”
“请罚的规矩都记得吧?”刘其琛听着祁元夜干巴巴的背着规矩,却不走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故意为难道。
“回师父的话,徒儿记得。”祁元夜缓缓将衣裳脱下来,只剩下一条亵裤,露出干瘦的脊背,双手伸直捧着藤条举过头顶,直直的跪在刘其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