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楼梯上,夏星眠一手拎包,一手攥着手机。
犹豫许久,她还是按亮了手机屏,点进微信界面,看向最上面的那个对话框。
没有新消息,还是早晨的那句系统提示「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早上走的时候,她加了陶野的微信好友。其实不该加的,没有哪对露水情缘会睡完以后加好友,除非是想再睡一次。
夏星眠的想法挺纯洁,至少加好友的那一刻挺纯洁。她只是想和陶野保持联系。
陶野的那句「我懂你」,到现在还在她的脑中反复回响。
夏星眠犹豫了很久,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学生会下午要开换届会了,我这一年多的老会长终于可以退休了。(开心)】
没多久,陶野就回了消息。
【原来你还是学生会长,真厉害啊!】
夏星眠驻足在楼梯拐角,双手都握起了手机,飞快地打字。
【其实本来学期初就该换届了,但是今年校内活动调整,换届就拖到了现在。要不是九月份那场合唱大赛延期,我早就该卸任了。】
和陶野说这些学生会的琐事有意义吗?
没意义……
夏星眠知道,这并不算一个好话题,陶野可能压根就不感兴趣。
但有些冲动,的确很难用逻辑去解释。
明明知道不合时宜,却还是想和她分享这些。
“喂,怎么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周溪泛站在下两级台阶上等她。
夏星眠收起手机,忙跟上,“来了……”
周溪泛瞥她一眼,“你真的很像谈恋爱哎。小欣谈恋爱的时候就这样,一直看手机,走半路突然停下来打字,脸上还带着迷之微笑。”
夏星眠:“我刚刚笑了吗?”
周溪泛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耸了耸肩,“笑了啊——”无奈地拖长尾音。
夏星眠颔了颔下巴,有点干巴地解释:“真没谈恋爱,就是刚认识了个性格挺好的姐姐,多聊了两句。你见过的,就昨天在楼下找我的那个。”
周溪泛回过头,眉一挑:“哦?那你对她有意思么?”
夏星眠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什么呢,只是聊得来而已。”她盯着踩上雪地的脚尖,“我喜欢的是陆秋蕊。”
周溪泛哼了一声,“我有时候真觉得你脑子不清醒,那么个烂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夏星眠长叹了口气,“3年前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对我真的很好。”
周溪泛:“可她又不是真心对你好。”
“是啊。但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夏星眠把手放进羽绒衣的口袋里,呼出一片白雾。雪好像又下大了。
“3年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周溪泛笑了笑,又走到了前面去,遥遥的抛下一句话。
“你只是一直都缺一个放下她的理由罢了。人啊,真心想移情别恋的时候,别说3年,30年也能放得下。”
眼看周溪泛已经上了食堂的大台阶,夏星眠正想快步跟上,羽绒衣口袋里被攥在手中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她又停下了,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陶野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白瓷碗里小小的一坨米饭。
【中午饭吃了吗?我今天的中饭是自己做的,这个鲫鱼豆腐汤很好喝。】
夏星眠弯起眼眸笑,左右大拇指飞速地打字。
【看起来就很浓很香,好想尝尝。】
过了一会儿,陶野回复:
【那我盛一碗出来,用保温桶装上带给你喝。你下午的那个会什么时候结束?】
【不会麻烦你吗?】
【不会,刚好下午要出门。】
夏星眠极浅地笑了笑,回复说大概三点。
陶野发了一个OK的表情。
周溪泛站在二层台阶上,冲夏星眠喊:“喂!你知不知道从教学楼到食堂十分钟的路程,你今天走了半个小时?!”
.
学生会的分支很复杂,二级部门多达十几个,细到每一个部门的部长和副部都要换新官儿。夏星眠坐在台子旁边,全程没闲过。
外联部有一笔烂账,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新部长和老部长为此有些矛盾,好不容易把两个人都拉过来,调和又花了好些时间。
夏星眠不停地看表,眼看流程一拖再拖,早已经超过了三点。
她在桌子底下拿出手机,第五次给陶野发消息致歉,说恐怕还得等一会儿。
陶野和前四次一样,只回两个字:没事。
夏星眠如坐针毡,只觉得背后都出了汗。
终于在下午五点时,换届大会圆满落幕。
一结束,夏星眠马上拎起包离开。新任的副会长来和她打招呼,说请她吃饭,她也推说自己没空。
“果然是被追着捧着的女神啊,这么傲……”
闲言碎语在身后嘀嘀咕咕响起。
暨宁的冬季天黑得早,五点多,天空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水泥灰。
夏星眠拿着手机,循着陶野微信里描述的地方找到校内的喷泉广场。
广场上,校国旗队正在那里练正步,滑板社的在摆地障。花坛边的长凳上,陶野坐在那里逗一只橘色流浪猫。
流浪猫是暨宁大学的校宠,吃得胖胖的,伸长了脖子叫陶野挠,舒服得直打呼噜。
夏星眠跑过去,喘着气停在陶野面前,“真对不起,让你等了我两个多小时。”
陶野笑得眼睛弯弯的,伸出手,像挠猫猫那样轻轻挠了下夏星眠的下颌,说:“叫姐姐……”
夏星眠乖乖地叫她:“姐姐……”
石凳上的橘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喵——”。
陶野今天化了淡妆,眉眼的轮廓加深了,眼尾的那一弧细细眼线为她多添了几分妩媚。
鬓边,棕栗色的碎发遮住了上耳廓。耳垂上多了一双微微摇晃的银色耳环。
两只耳环分别镶着一颗水钻,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晕。
夏星眠盯了会儿那耳环。突然觉得,陶野这张脸蛋,该配上一对真钻的耳环。
——我能给她买吗?
理智很快占据了大脑。她知道她是绝对不会给陶野买的,她就算有这个钱,也该先考虑先把学费缴清,或者拿去还债。
陶野的手顺着夏星眠的下巴缓缓下移,拂过她的风衣袖子,停在她的腕边,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搭上她的手心,慢慢握住。
“你又在发呆?”陶野用尾指浅浅地蹭着夏星眠的掌纹,“想什么呢,小仙女?”
夏星眠回过神,脸上有点热,下意识缩紧五指,回握住陶野。
“我在想……那个……鲫鱼汤……”
夏星眠才握住陶野的手,陶野却收了回去,弯腰去拿放在地上的保温桶。
冬夜的风钻入指缝,夏星眠虚握了一下空落落的手心。
陶野把保温桶递给她,嘱咐道:“已经凉了,你拿回去自己热一热再喝,记得加点热水,小火煲开就好。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葱和香菜,所以都没有放,你喜欢的话可以自己放一点。”
夏星眠抱住保温桶,点头:“嗯……”
陶野又说:“喝完要是觉得不错,我下次煲完再给你留。”
说完,陶野站起身,顺手拎起身边的包,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了。
夏星眠心里一慌,忙留她,“你这就要走么?要不,我请你喝杯热奶茶?”
陶野对她笑了笑,“改天吧,今天来得及把汤给你已经出乎我意料了。我还有工作,得先走了。”
“工作?”
夏星眠的目光僵了一下。
“你今晚要去……见陆秋蕊?”
第5章
跟我去酒吧?
“陆秋蕊?”
陶野双手拎着包,站在路灯下,眉毛无奈皱起的弧度被光影描摹得略深。
“不,不是见她。”她叹气,“她又不是我的老板,见她怎么能算作工作呢?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工作了。”
听到陶野今晚并不会去找陆秋蕊,夏星眠松了口气。
气儿都松完了,她才意识到问题: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松口气?
想了半天,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揪出一个可能性。
应该是潜意识里太在乎陆秋蕊了,所以不希望别的女人找她吧。
陶野接着说:“我的工作是在酒吧跳舞,就是你第一次见我的那个酒吧。我是那里的头牌。”
夏星眠:“头牌?”
陶野笑,“想歪了么?是跳舞的头牌,不是其他的头牌。”
夏星眠双手握住保温桶提柄,尴尬地笑了笑,“姐姐会跳舞?”
陶野点头:“是啊。你都会弹钢琴,我为什么不能会跳舞?”
夏星眠摩挲着手里冰凉的保温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嗯……”
陶野看了眼时间,和夏星眠道别:“那我就先……”
话没说完,话就顿住了。
路灯下,夏星眠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低低地垂着睫毛。天空里飞着细小雪花,灯下的脸苍白得快要透明。
灯域与黑暗的分界线像水晶球的玻璃罩,她是水晶球里被碎雪笼罩的小人,雕满了死气沉沉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