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的妈妈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杨若愚问。
“是啊,所以她从来都不怎么理我,我也就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才问候一下。两个哥哥也是同父异母,对我可是虎视眈眈呢,就怕我跟他们争家产。我爸呢,大概是因为被我亲妈恶心着了,从小对我就不亲,就知道拿钱打发我,连家族企业也不愿让我沾,防我跟防贼似的。全家也就我爷爷还愿意理我点儿,也终究比不上人家正房的孙子。要不然,前几年我那二哥也没结婚呢,提都没提想让他政治联姻的事儿。”张致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表情仍然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可是……这么大的事儿,蒋琛他们像是不知道……”杨若愚不解道。
张致回答:“说来也巧,我现在的妈那一年多正好在美国处理点儿生意的事儿,等到回了国我就进了家门,时间点正好对得上,所以大家都以为我妈是去美国待产了。我家里人自然也不会道破这件事……当然,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只不过蒋琛他们这些不太熟的小辈应该就不知道了。”
“……那你从小长大,岂不是受尽了欺负?”杨若愚面露同情。
张致耸了耸肩膀,实事求是地说:“倒也不至于,我爸妈都忙,长年见不到人,我一般都跟我爷爷和两个哥哥在家。爷爷大面上对我们三个人还算一视同仁,两个哥哥看不上我,也很少理我,所以也还好。”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笑:“而且现在,这私生子的好处反而体现出来了呢!他们有顾忌,当初给我上户口的时候,是以表侄的身份上的。既然是表侄,我爷爷愿意保我的话,就更容易了。”
杨若愚一时说不出话来。怪不得他从没跟家里人一起过年,怪不得家里出了事他还能如此淡定,怪不得……
“不过小鱼,谢谢你为我担心,”张致貌似真诚地说,“有人为我担心的感觉,真好。”
杨若愚不为所动,反而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认为你需要别人担心。”
“不不不,我其实也很难过很伤心,就希望有人能安慰我一下……”张致急忙示弱。
杨若愚坚定打断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样的生长环境,这样的原生家庭,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担心,或者说,你根本不懂怎么接受别人的担心。”
张致一脸蒙B。
“不过这样倒好,总好过……”杨若愚若有所思地说。
“好过什么?”张致觉得自己像是等待老师评价的小学生,十分期待而又忐忑。
“……没什么,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吧。”杨若愚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送客了。
于是张致就这样一脸不甘心地被扫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早,杨若愚有课,张致要上班,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门往外走。张致见杨若愚的脸色不好,还有了黑眼圈,竟比他这个家里出了事的人状态还差,心里倒真的生出了些暖意——
“没睡好吗?”张致关切地问。
杨若愚摇了摇头,讳莫如深:“我没怎么睡……在……赶一个教育学的课题。”
可我昨晚去你家你明明不是在忙……张致腹诽着,不过没胆量说出来,只是嘱咐道:“上午上完课就没事了吧?回来好好睡一觉,我今天上午要去见一个客户,中午回来给你做饭,你就别操心了。”
杨若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张致对这份清淡倒是很受用。
又过了几天,杨若愚的脚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张致其实仍然在为公司的事奔波,连续几天都是后半夜回家。但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回来给杨若愚做饭,即使有时吃完饭还要赶回公司。
这天张致又是深更半夜才到家,醉醺醺地拿出钥匙开门,对了半天才对上锁眼。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替他开了门。
“小鱼?!你怎么又这么晚不睡?”张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又是杨若愚。
“熬一下夜,把那个教育学的课题弄完了。”杨若愚这次顿都不带顿一下的。
酒精让张致反应迟钝,傻笑了一声没说话。
杨若愚跟着他进了房间,看着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张致迷迷糊糊的,见人走了还在疑惑,难道他就是听见声音出来帮自己开个门的?
不过很快脚步声就打消了他的疑惑,再一抬眼,杨若愚竟端着一杯蜂蜜水站到了他的面前,张致受宠若惊地坐直了身子。
大概是自己身上的酒味太难闻了,杨若愚皱着眉头把杯子递给了他。
“非要这样应酬吗?”杨若愚的语气里带了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埋怨成分,张致听得心里痒痒的。
“没办法,那几个客户是东北的,太能喝了……”张致随口回答,一边努力抛媚眼,一边自顾自地换着衣服。
杨若愚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你已经是整个公司的一把手,想要以什么风格应酬,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吧?”
张致无所谓地回答:“不重要的客户,自然可以任性一点儿,但这几个客户跟叔叔的事有点儿关系,不敢不伺候好啊!幸好里面也有女客户,不然还要给安排点儿带颜色的节目呢!”
杨若愚张口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放弃了跟一个醉鬼理论,只是问他:“明天是周末,你还有事吗?”
张致眼睛一亮:“没事没事,那几个客户明天一早的飞机。”
“那我想去一趟城郊,陪我去吗?”杨若愚提议道。
张致想都没想,立刻坚定点头。杨若愚微微笑了,甚至帮他递了下睡衣:“那你赶紧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于是那个晚上,我们张总因为杨老师的和颜悦色睡得特别满足。
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张总跟着杨老师出了门,正要理所当然地走向自己的车,却被杨老师拦住了。
“坐我车吧,我车上装了些东西要用的——再说,你的车也不太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
“……所以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坐上小高的副驾,系好了安全带的张总终于迟疑问到。
“福利院。”杨若愚回答。
“福利院?!”
杨若愚发动了车子,点点头:“我以前去做过义工,今天买了点儿零食和奶制品,想着给他们送去。”
原来是去献爱心啊,这倒是很符合杨老师的性格,张致了然地点点头。
杨若愚静了片刻,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张致急忙转身望着他。
“我之前有个同学在那个福利院认养了一个孩子——不是领养,是一对一帮扶的那种,每个月资助点儿生活费,周末的时候接到家里来感受一下家庭温暖——比起领养,这种认养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负担不会太重,申请程序也简单得多。”
张致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结果那个同学前段时间举家移民了,认养的孩子没有监护关系,不能带走。我做义工的时候也跟那孩子接触过,挺亲近的,就想着,不如我接着认养,一则不然孩子落差会比较大,二则我同学也放心不下正愁没人帮忙。你说呢?”
张致又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应该的,我支持。你要是没时间,我也可以帮你照顾孩子。”
杨若愚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积极地同意,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你说的啊?你愿意参与一份?”
“当然,要不要从负担全部费用开始?”张总回答。
“这个就不用了,我还付得起,”杨若愚回答,“……不过,我以为你会嫌小朋友很烦。”
“是挺烦的,不过这难道不是周末赖在你家最好的理由吗?值得一忍了。”张致同学倒是十分理直气壮。
杨老师扑哧一笑,对张致越来越坦白这个现象感到十分满意。
路上杨若愚又关心了一下张致家里的事。
“我叔怕是这辈子也出不来了,羊城这边的亲戚都受到了牵连,最轻也是个行政处分。我爸带着老爷子一家人在北京,稍微好点儿,不过家里的企业牵连太多,算一算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我这边倒真的没被查到,老爷子关键时候还是帮我说了几句话。”张总向杨老师如实汇报。
“这样也好,以后你就不是什么富二代了,我也没有什么攀高枝之嫌了。”知道张致并不介意,杨若愚半开玩笑道。
“你从来就视金钱如粪土啊!就算在别人那儿有用,有钱这事儿,我从来就没觉得在你这里算是个优势。”张致脱口而出道。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杨老师这意思是他俩有未来了?!
当然杨老师也是个反应快的,还没等张总再开口,已经补充道:“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
张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点儿甜枣吃会死啊!嘴上却只敢顺着说:“知道知道,总之我从来没觉得钱多钱少你会有任何不同。”
“那是以前,”杨若愚实事求是地说,“现在我的想法是,不势均力敌的性关系——都是包养。”
张致差点儿吐血而亡。
第29章 认养
杨老师神色如常,就像在解释什么学术问题:“这是我的亲身经验——爱情必须是势均力敌的,如果金钱上达不到平等,就一定要在其他方面有所弥补。若是一方完全弱于另一方,就算再有爱,这段关系最终也将沦为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