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智和情感之间做了几秒钟的艰难抉择后,张总俯下身去拿杨老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你干什么?”杨若愚惊讶地问。
“给董青林打电话。”张致苦着脸说。
杨若愚的嘴角抽了抽,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没说出阻止的话来。
于是张总不情不愿地拨通了电话,并在心里暗自祈祷能够听到关机或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结果董青林在二十分钟内赶到了杨若愚家。刚才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他还远程指挥着张致为杨若愚做了简单的检查,已经判断只是扭伤,并告知他赶紧用冰块冷敷,最后自称很快赶到——张致没来得及说既然已经确诊了其实你不用过来也可以,对方就迅速挂了,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关心小鱼似的,搞得张总十分郁闷。
董青林又亲自给杨若愚检查了一遍,得出了跟电话里一样的结论,并说:“这一跤摔得不轻啊,怕是要一个礼拜着不了地。我给你搞副拐过来吧。”
张致急忙说:“拐什么拐,我背你就行。”
董青林恨恨回头:“张总,你不用上班?”
“要是每天还要打卡,我这个董事长还当个什么劲?”张致笑得很欠揍。
“资本家!”每天接诊像打仗的董医生嫉妒得咬牙切齿,只能从杨若愚身上下手,低头问他,“你说呢?可能配副拐比较方便些,我从医院给你搞一副就行。”
杨若愚还没答话,张致又抢着说:“都说不用了,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干嘛?这几天你上课的时候我开车把你送到教学楼,再给背上去就行了,就算架着拐,走路也很慢而且也不稳当啊!”
董青林立即反驳:“难道被人背着去上课就不大张旗鼓了?”
杨若愚被他们吵得烦躁无比,指着张致说:“行了行了,没你的事儿,你赶紧走吧!”
张致委屈得要命,却也不敢跟发着邪火的杨若愚抗衡,只得说:“那我给你买点儿煲汤的材料去,好好补补才好得快!”说着,在董青林刻意投向他的胜利笑容中,灰头土脸地出了门。
门一关,杨若愚立即对正要在沙发上坐下的董青林说:“那个,你也去忙吧,我没事了。”
“所以,竟然是张总自作主张叫我来的?”董青林是个聪明人,从杨若愚的态度中立刻明白了他并不是很想见到自己。
杨若愚低头没有回答。
“我倒是小看张总对你的心了,”董青林自嘲着,然后在杨若愚身边蹲下,轻轻开口,“所以,我们杨老师已经考虑好喽?”
杨若愚苦着脸:“不能不喜欢我吗?”
董青林微微笑了:“你说呢?”
杨若愚叹了口气,谨慎开口:“你是个明白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董青林的眼神暗了暗,但认真回答:“可是我并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哦!”
杨若愚望着这个蹲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同样是表白,他的笑容、声音以及措辞,都比某人华丽的浮夸让人踏实几百倍……不禁心情有点儿复杂。
“那我就算是答复你了?”杨若愚小心翼翼地问。
“嗯,”董青林的声音仍然很温柔,尽管,这温柔中带了一丝苦涩,“其实我知道你早就考虑好了,或者说,你不需要考虑,只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我。我一直都知道的,要不是突然有了见你父母的机会,我也不会贸然向你表白……他们的欣赏让我抱了一丝希望,也许你能有所动摇,现在想来,是我错了。”
杨若愚无言以对:“对不起。”
董青林笑容更深:“你真可爱……不过,我倒是需要你的歉意,那么,可否用这句对不起,换继续跟你做朋友的权利?”
“可是……”杨若愚想说什么,被董青林打断。
“在再也不提这件事,也不再对你有期待的前提下,我保证。”
杨若愚望着他说:“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坏处,只是对你没有好处而已。”
“若愚,我不是小孩儿,有没有好处我自己判断就好了。”董青林坚持道。
杨若愚已经无话可说,撑起身子准备送客,董青林怕他摔倒着急去拉他,结果两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不说,还带倒了茶几上的一个矿泉水瓶——总之,明明动作不大,闹出的动静却是不小。
惊吓之后,两人相视笑了起来。董青林半开玩笑地说:“我走还不行吗?你别伤着自己。”
杨若愚单脚跳着,把他送到门口,董青林打开门,就看见门外脸色跟土一样难看的张总。杨若愚立刻火了:“你行啊你,还学会扒门缝了?!”
董青林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头对杨若愚说:“我一会儿有个会诊,请不了假,后天休息再过来看你,三顿饭都交给我吧!”
张致在门外插嘴:“不用了,这几天我会帮小鱼做饭的。”
董青林微笑着看向他:“那一起吧?后天见!”说完,就绕开他,径自下楼去了。
杨若愚目送着他下楼,然后迎着张总的面,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被关在门外了的张总灰溜溜地回屋研究了一下午煲汤技术,终于在傍晚捣鼓出了一锅汤和几个小菜,然后小心翼翼地发微信给杨老师,问愿不愿意赏脸尝尝味道。几分钟后,收到回复:“少废话,饿着呢,赶紧拿来。”
张总隔着手机默念了句“遵命”,然后端着饭敲响了对面的门。
杨若愚刚好接了蒋琛的电话,夹着电话单脚跳着去开了门,然后直接跳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讲电话去了。张致则熟练地把饭端上桌,又忙着找餐具、盛饭、盛汤,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杨若愚正在拒绝蒋琛打球的邀约:“恐怕我一个月之内都打不了球了,下午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脚扭了。”
“啊?严不严重?去医院看了吗?” 蒋琛惊讶地问。
“还好,青林来看过了,就是筋扭了,养着就行。”
蒋琛又关心他能不能走路,影不影响上课之类的,杨若愚通通回答:“放心,搞得定。”
那边吃吃地笑:“是张总搞得定还是董医生搞得定?”
杨若愚懒得多说,只简短回答:“竞争上岗。”
电话那头山呼万岁。
“你怎么样最近?”杨师傅关心小徒弟,“成果如何?”
蒋琛谨慎回答:“初见成效,其实他智商很高,只要想学,各方面都学得很快……只不过……”
“只不过跟算盘珠一样,拨一拨动一动,不会举一反三?”杨若愚问。
“对对!我让他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立刻去做,也做得很好,就像机器人一样……让我觉得,这改变……不走心,太形式主义了。”蒋琛叹道。
“那么,对于这些表象的改变,你的感受是?反感?还是令自己十分不齿的,有点儿感动?”
“……后者,”蒋琛叹息答道,“我怎么这么贱?”
杨若愚语重心长:“不能这么说,感情要能用理智来控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是,在你确认这个人已经达到你想要的标准之前,不要让他知道,你还对他有感情。”
“……知道了。”
挂了电话,杨若愚单脚跳到房门口,刚打开门,坐在桌旁等他的张致就立刻起身上前,把他扶到桌旁坐下。然后从砂锅里盛了一碗汤给他。
“当归排骨汤,”张致王婆卖瓜道,“活血化瘀,兼为滋补。”
杨若愚默默喝了一口汤——火候到位,味道很不错。他抬头望向张致,不掩饰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蒋琛说过的话:“其实他智商很高,只要想学,各方面都学得很快……”表情终于松动了。
张致察言观色地,也跟着微笑起来,坐下给自己盛汤,一边说:“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煲。”
待杨若愚喝完了整碗汤,他又狗腿地给他夹了一只虾:“身上有伤不能吃的太油腻,特意做了白灼的……另外,吃的清淡些,也有助于消气。”
杨若愚斜了他一眼:“这是在骂我无理取闹了?”
“不敢不敢。”张致迅速回答。
吃完了虾,接过张致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被伺候得很舒服的杨老师心情也好了不少,随口问道:“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张致急忙放下碗筷:“洗耳恭听!”
杨若愚在心里说,要是那天在星巴克没遇到你,我哪来这么多烦心事?然后意识到这句话简直与撒娇无异,嘴上便只是敷衍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着你烦!”
张致也没当回事儿,自顾自地摘了围裙,整理好衬衣袖子,再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最后理了理头发,摆了个pose说:“现在看着顺眼点儿了吗?”
杨若愚简直笑喷:“更烦了!”
张致做肝肠寸断状。
杨若愚望着桌子上精心准备的菜肴,不知为何,竟偷偷地生出一丝成就感来了。
第27章 事发
蒋琛在杨若愚的教唆下,跟许冰砚基本回到了从前的生活状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对这种回归,他们的亲戚朋友大多熟视无睹,只有一个人对此反应强烈。
由于学了乖的许冰砚向自己母上汇报了虞铮破坏他和蒋琛内部团结的事实,在母上的默许之下再也不接虞铮的电话,某天一大早,蒋琛这个夜猫子刚睡了没多久时,就被他震天响的砸门声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