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年少,何谈轻狂 (默空)

雨水打在窗上的声音让叶莘想起了外面的那场雨，他疾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看去，只看到苏若单薄的背影和那被雨水打湿而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MD！”叶莘低骂了一声，再也顾不得刚刚和某人发过的脾气，甚至连伞都忘了拿便夺门而出。
叶莘飞奔到楼下，又一路追着苏若，终于在看到苏若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加快了脚步，径直跑到苏若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拉住了苏若胳膊，硬是让苏若停下了脚步。
在苏若颇为惊愕的目光中，叶莘一言不发，沉着脸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苏若的身上，然后弯腰将苏若扛在了肩上，快步走回家。
“放我下来。”被扛在肩上的苏若拍了拍叶莘后背开口道，在看到某人没有任何反应后，怒气值直线上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特么聋了是么！”
然而，无论苏若说什么，叶莘都没有理会，直到两人进了家门，叶莘一把将苏若扔在沙发上，看到苏若有起身的念头后，才揪着苏若的领口将他狠狠地压在沙发上，沉声开口道:“你丫再敢出这门一步，我就干到你明天下不了床，不信你就试试！”
说罢，叶莘从苏若的身上起来，从卧室里拿了一条干毛巾盖到苏若的头上，丢下一句“去洗澡”便进了厨房。
苏若也懒得和自己较劲，起身去了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落在苏若的身上，烫红了那些微苍白的皮肤，浴室中腾起了一片雾气，苏若缓缓闭上了眼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而此刻的叶莘正在厨房里，穿着那湿透的衣服，熬了一大锅的姜汤。
握着汤勺的叶莘看着那锅姜汤，突然轻笑出声，他这辈子算是真的栽在苏若手里了，他不知道他上辈子究竟欠了苏若什么，这辈子居然要用完完整整的真心去偿还。
哪怕吵得再凶，哪怕再生气，也抵不过苏若受伤或是生病的可能，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生气是一回事，但人还是得宠着。
叶莘将煮好的姜汤盛在碗里端了出来放到桌上，而苏若也恰好洗完，穿着浴衣走了出来，叶莘抬头看了眼苏若那还滴着水的头发，心里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丫就是让他给宠坏了，又不吹头发等着他呢是吧？
“把姜汤喝了。”叶莘扬了扬下巴，语罢，便朝着卧室走去想要去拿吹风机。
然而苏若却一把拽住了叶莘的胳膊，扫了眼他那副浑身湿透的模样，淡声道:“你想这样晃到什么时候？洗澡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叶莘先妥协了，改变了脚步的方向，进了浴室。
等到叶莘洗好出来的时候，苏若正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已经快干了的头发柔顺地贴着，那安静乖巧的模样与清醒的时候大不相同，像极了一只猫，而桌上盛姜汤的碗也已经见了底。
叶莘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苏若身边，俯身将苏若横抱了起来走进卧室，叶莘的动作很轻很缓，像是怕吵醒怀中的人一般。
其实苏若并未睡着，或者说，他并未睡得那么熟，当叶莘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只是比起两人相对无言的冷战，他宁愿闭着眼睛做个胆小鬼，选择暂时地逃避。
叶莘将苏若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将手覆上苏若的发，指尖轻轻摩挲着，低沉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和笑意:“苏若啊，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我特么，怎么就那么舍不得你呢……”
“苏若，你丫要是还有点心，就少特么给我犯倔。”
“别有事没事跟我发火。”
“别在我面前护着别人。”
“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但是，苏若啊，无论如何，不要再离开了，这是我的底线……”
“如果再有一次，我真的会疯掉……”
失而复得有多喜悦，得而复失就有多痛苦。
叶莘这一句又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苏若的耳朵，苏若突然开始庆幸，他刚刚选择了装睡，这样就不用睁开眼睛，不用费尽心思地藏住眼睛里那复杂的情绪了，如果他现在是睁着眼睛的，恐怕，叶莘不用费力便可以看到他那红了的眼眶吧。
何其有幸，一生之中，可以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不能白首，但有他陪伴的那段时光，会是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正当气氛难得静谧的时候，客厅里叶莘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叶莘无奈地离开卧室，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叶莘，出事了。”

第37章 Chapter38

鸿诚被投诉了。
不是被一个人，而是被一群人。
那群人甚至闹到了媒体那里，让鸿诚的信誉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当叶莘从徐一凡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知道是陆文琛搞的鬼，这便是陆文琛对他们的回礼。
鸿诚从建立至今，从未因为产品质量而被人投诉，而现在，在他和陆文琛宣战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陆文琛会是谁？
只不过，比起处理自己公司的危机，陆文琛最先想起来的居然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叶莘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开始觉得，他似乎做错了什么，他不后悔赌上鸿诚，可是他的亲人，他的兄弟，以及……苏若，倘若陆文琛要拉上他们垫背，他该怎么办……
“叶莘，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徐一凡敲了敲叶莘面前的桌子，脸上一片严肃，甚至带上了几分担忧之色。
“嗯？”叶莘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徐一凡，眼中满是疑惑。
见叶莘这个样子，徐一凡便知道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说，老爷子住院了。”
“怎么回事？”叶莘皱起了眉头。
“鸿诚的新闻在电视上滚动播出，老爷子看到了，你也知道，老爷子心脏不好，结果被这个消息一刺激就心脏病发作了，幸好送医院及时，没出什么事，但肯定是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的。”徐一凡推了推眼镜，将刚刚收到的消息整理过后告诉了叶莘。
叶莘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低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才起身道:“我去医院看看，公司的事你费点心。”
“恩，我知道。”徐一凡点了下头，安抚般地拍了拍叶莘的肩膀回答道。
叶莘到达医院的时候，叶然病房的门并没有关，叶莘放慢了脚步，在病房门口停下，他看着那些插在叶然身上的管子，看着叶然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看着叶然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觉得很不好受，这个人，无论与他有过多大的争执矛盾，终究是他的父亲，终究生他养他，终究有着一份他无以为报的恩情。
“爸……”叶莘走到病床前，低下头看着叶然开口唤道，不知是不是大病的缘故，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多了很多的白发，添了许多的皱纹，他总觉得，这个人，似乎……老了……
听到声音，叶然并没有抬头，只是闭着眼睛，动了动喉结，声音有些干涩地道:“为了一个苏若，赔上了整个公司，现在，你满意了？”
叶莘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叶然打断了，叶然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有些话我要和你说，你坐那听吧。”
叶然的语气很轻，并不似往常的严厉，或许与大病有关，但更多的，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许是明白这点，叶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叶然开口。
“我瞒了你很多事情，其实在苏若回来不久我就见过他一次，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并没有失忆，之后我也说漏嘴过，但你太粗心，根本没有发觉。”
“而你和苏若的事情，我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是高中生，我以为你们就是玩玩，没多认真，结果……”
“可能就是在你以为苏若死了的时候吧，我才知道，你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
“儿子啊，我身体不比从前了，也一天天变老了，很多事情，我本来不想再管了，本来我想着，你和苏若，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就算我抱不到孙子，至少，我还有你这个儿子不是？”
“可是，鸿诚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不想让鸿诚就这么垮了，儿子啊，就当帮爸最后一个忙，就算爸求你，和苏若断了，然后去找安妤小姐好好谈谈，以盛华的人力财力，和他们对媒体的影响力，让鸿诚重新振作起来不是难事。”
“儿子啊，帮爸守住鸿诚，行么……”
叶然缓缓地说着，他的一字一句落在叶莘的心上，都好像一把刀子，刺得他生疼。
“你好好歇着吧，我……想想。”叶莘沉默半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是开口，说罢便离开了病房。
叶莘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缓缓地将背靠在墙壁上，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叶然刚刚的模样，那么虚弱，那么苍白，那么卑微，几乎以一种乞求的口吻和他说，放开苏若，守住鸿诚。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你爱到骨子里，却不得不放手，你，该怎么办？
从那天开始，叶莘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每天也只是给苏若发一条“今天不回家了”的短信，除此之外，和苏若再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