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关在门口笼子里的花花极度兴奋,那傻狗猛地扑到笼子栅栏上狂吠,没成想这疯狗的冲劲还挺大,一扑之下,竟然把狗笼子带得侧翻在地,笼子上层用废钢板铺就的掩盖一下子掀倒在地,花花十分勇猛地跃出了笼子。
邵一乾停在欧阳和宋包包两人身后二十来米,这一看之下,血全往头上冲,徒手把玻璃杯捏成了渣,言炎那混小子和跃出牢笼的花花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米!
“啊!”
言炎一转头的功夫,当空窜下来一片黑影,肩膀上传来一股大力,两只黑乎乎的爪子一左一右搭在他肩上,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也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邪劲儿,反手攀上自己肩上两只泥乎乎的黑爪子,躬身弯腰,看样子是打算给此狗来个前空翻。
但此狗长年累月光吃不蹦哒,体重惊人,他一翻之下,没能成功,只把那狗从他侧身斜揭了下来。狗的爪子还紧紧勾着他的衬衫,他和狗便乱作一窝,一起翻到了地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声枪响,已经欺身到面门的狗脸突然炸开成一片血肉模糊,一颗子弹咬进颅骨,进而从它后脑穿了过去。
言炎的整个面目被染得一片血红,抓着狗两爪的双手突然力气流失,软塌塌地垂在地上,略微张开嘴喘气,仰躺在地上一时没能起来。
这时候,厂子里的工人们都汇聚到了厂子大门口附近,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邵一乾大步跑过去,把已经死透的狗从他身上掀下来,没轻没重地拍他脸。
言炎一把抓住他的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占便宜地把他手按在自己脸上,强颜欢笑地小声回应道:“我没事没受伤。”
邵一乾:“……”
什么时候了!
他没好气地把他拉起来,说:“还敢来?”
言炎用袖子擦自己脸上的血,一只手还牢牢牵着他死不撒开,特别好脾气地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还不是我的,我就还要来……其实你那天是演给我看的对吗?”
邵一乾诧异地看他一眼:“哪天?”
言炎:“喝醉那天。”
他刚开始也被他那个狼狈的模样糊弄不轻,还以为真是自己把他逼成了这个样子,当时心里十分懊悔,后来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邵一乾的作风。
邵一乾那天的一系列举动根本不像发自内心的,他有无数种表情,无所谓的、不屑一顾的、震惊的、微笑的……就是没有伤心欲绝的。
世上很少有东西,能够叫他伤心成那个样子。倘若当真有什么存在会叫他伤心到险些失心疯……这个假设本身就是个谬论。
所以他肯定是半真半假地装疯卖傻。
邵一乾拉着他退到一边,紧紧盯着宋包包手里的刀,一边说:“嗯,我演的。”
言炎刚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嘴硬其实腿软,浑身冒冷汗,却依旧面带微笑,说:“你演过了,一看就是假冒伪劣的。”
邵一乾心里又开始叹气,心说这小鬼真是……明察秋毫得叫人牙痒痒。
他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略有突出的肩胛骨上闲弹,慎重地想了会儿,用多吃了两袋盐的哥哥的口吻说:“言炎,不管是不是演的,也不管是不是演过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你喜欢我,就是个错。”
言炎一手抓住他作祟的手,悄悄地十指交缠,在这种危险要命的时刻里十分诡异地感受到了一种特别过瘾的痛快。
他说:“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我想看见你,每天都想和你在一起,我确信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代替……我心里的你。”
邵一乾狠狠一震,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心里十分霸道地涌上一股暖流。多少年了,他也有资格,这么独一无二地存在于别人的心里吗?
但是他说:“是什么问题都不重要,我不会从了你,咱俩一星儿可能性都没有。”
邵副部长是个文盲,中华汉字多得汗牛充栋,他哪个字都不挑,偏偏挑了个桃色意味甚浓的“从”字,还说得语气平平的,他哪知道,这种不以撩人为目的的撩才最叫人招架不住。
言炎绷不住地十分想笑,但看看现场那么多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还有门口那一堆黑黢黢的枪管,咬咬下嘴唇,把那丝萦绕在胸口的躁动强压了回去。
他特别轻地转过头,特别贱地贴着他的耳朵吹气儿:“不,我会跟着你的,天涯海角。”
那句天涯海角就和春风化雨似的,熟门熟路地就潜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一瞬间就相信,他说得出更做得到。
“……”
妈的,反了!
邵一乾一摔他的手,抱着胳膊又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站着,但被调戏的那只耳朵尖儿给肉眼可见得红了。
言炎十分得意地一吹自己刘海,心里美得恨不能化身成为一只随风飘舞的垃圾袋,飞上天空嗨一番。
欧阳的情况不容乐观。
宋包包的那把刀子不大,但一直紧紧贴在他脖子前正中线上的气管上,还狠狠往下压了一小截,稍微有个不慎,气管就给漏了。
厂外的警察们一直在喊话,宋包包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看来多年不见,这死瘪三倒真修炼成了一身不动声色的好本事。
欧阳想了个主意,决定自救。
他俩身形差距十分明显,他高大,长得也圆滚滚,而宋包包是个瘦猴,那么力量对比一目了然。刀片没有柄,只是一个光把子,他从脖子上的潮湿判断出宋包包手上一定全是汗,打滑,抓不住刀片。
他手攥成拳,出其不意地一抬,拼了脖子上挨一刀片,斜向侧方一闪身,一回手,把刀片往回送了少许,直接戳到了宋包包的脸上。
警察没了后顾之忧,顿时全围了上来,把宋包包拷走了。英雄欧阳的气管上豁了一条口子,进出气儿漏点儿小风,连救护车都没叫,自己转身打开车门,打算去医院缝几针。
邵一乾赶过去拍英雄的马屁:“牛逼。”
这时,情况陡变。
被反拷着双手的宋包包左一撞右一撞,把两个武警撞开,飞快地跑向厂子里一堆叠得很高的钢材堆上,不惜性命地用头狠狠撞击其中有些倾斜的部分,狂笑了一声,被一枪打穿了脑门,脑浆涂地。
钢板山前后晃了晃,轰隆隆往下塌,一下子把宋包包全乎埋在下面。
邵一乾眯眼睛看完,“啧”了一声摇摇头:“他这个坟可真结实啊……”
钢板山倒塌的声音才刚结束,一阵十分细微的钢丝断裂声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六感指使他狠狠搡了欧阳一把,把欧阳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而后头顶长臂下悬垂着的铁钩就应声而落,十分精准地砸在欧阳方才站立的地方。
邵一乾心有余悸地蹭了把手心的冷汗,没个正形地开欧阳的玩笑:“哎呀抱歉啊,你那口子又豁了一截,气儿不用走鼻子了……”
“哨子!”
“哨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邵一乾只堪堪眨了下眼,人就跟一只苍蝇似的,被身后轰然砸落的一块钢板擦着后脊梁骨压倒在地,右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人和一片黄叶似的扑在地上,瞬间就没了意识。
最后救护车还是来了。
车上的俩倒霉蛋,一个喘气走风,一个大腿股骨严重骨折,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失血性休克。
一到医院,言炎跟着医疗床跑前跑后,又打电话叫来邵奔和李红霞,就老老实实坐在手术室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等通知。
缝完气管的欧阳心急,跟过来坐在他旁边,十分徒劳地安慰他:“没事啊没事,他可是个大祸害,怎么不得活个万儿八千年的……”
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没得到一丝反应,十分吃力地去看,言炎面如纸色,嘴唇不停地颤抖,眼神发直,人已经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篇还有一章T_T
第61章 各奔东西
他躺在病床上很久没动,有人坐在他左手边,他就把头扭向右边,右边若还是有人,他就闭眼睛。他看见人就头疼得要炸,他想一个人呆着。
言炎知道此时开口讲话无异于拉仇恨,就十分安静地坐在他脚侧的床沿上,擦脸擦身子喂饭伺候上厕所之类的事,他都代劳了。
邵一乾顺从地如同一只被拔了爪子的猫,但此乖猫是个哑巴猫,时常是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吃饭吃一点点就会推掉饭碗,重重栽到床铺里去。
一声不吭地睡,睡醒后也是一声不吭,活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这样的境况从他醒来后一直持续到现在,算算日子,少说也得一个星期,足以令一个话唠成功憋疯。
又到了午饭时间,李红霞炖了一锅排骨汤推门进来,言炎站起来叫了一声:“嫂子。”
然后就提了热水壶出去了。
刚出了门,跟刘季文撞了个正着。
刘季文用一个十分艳俗的大红色塑料袋提了一兜蜜橘,一看就是用自家备用垃圾袋到地摊上盛来的水果,十分符合刘季文式抠门特色。
“叔,医生怎么说?”
“肌腱被切断了,以后不要从事重体力劳动,神经受损十分严重,日后要注意加强腿部按摩防止肌肉萎缩,还有轻微的挤压综合征,有两天血尿,肾脏轻微受损……主要的大概就这些,”言炎一口气将医生的话交代完,然后指指自己太阳穴,“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