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寝室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人体的气息。
肖夏径自走到张西兮床前,他的床,靠窗,晴天的下午一两点钟,总是独得阳光恩宠。
肖夏踮起脚尖,头向前探,嘴巴伏在张西兮的耳边轻声问:“还睡呢?”
闻声,张西兮将面壁的脸转了过来,睁开眼,他变成了双眼皮儿。
张西兮瞟了肖夏一眼,说了一句“一嘴烟味儿”,便抱着枕头又睡了。
“这小眼神儿!”肖夏说,“都几点了还继续睡?”
“今天星期天。”张西兮哼哼叽叽地说。
“星期天也不是阎王爷白给的啊!”肖夏说,“星期天也占据着我们的生命。”
“所以呢?”张西兮问。
“所以赶紧起来!”肖夏说着顺着从床沿上耷拉下来的被角将手伸进张西兮的被窝,给了张西兮大腿内侧一个有劲道的five。
“啊!”张西兮轻声叫了一下。
这个five使张西兮涌出一股暖流,这样的暖流每隔一段时间就临幸他一次。今天正逢临界点,所以肖夏的手像男生之间经常闹着玩儿的那样一摩挲,这股暖流就被触动了出来,心理开出花来,生理才会绚烂起来,这只是因为那是肖夏的手。
只有肖夏的手,才可以在张西兮身上翻为云覆为雨;只有肖夏的手,才可以让张西兮觉得抓住后应有尽有。
但张西兮并没有抓住过肖夏的手。
张西兮赶忙把被角提起来,压在身下,将自己裹起来,以防肖夏的手再次进来,他既尴尬又快乐,既忐忑又不舍,要不是有东西流出来,他巴不得肖夏的手多摩挲摩挲多进来几次呢,但此刻,他怕肖夏的手摸到黏糊糊的东西,然后,不好解释。
嗯,对!那时他还在意什么事情好不好解释呢!
“至于这么守身如玉嘛!”肖夏打趣道。
“至于!”张西兮回应。
“快起来,一起诳街。”肖夏说。
“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张西兮问。
“今天太阳仍然从东边出来。”汪洋浩博看着窗外道。言外之意是,别他一找你,你就受宠若惊似的唏嘘太阳从西边出来。
“奥,我没问你,我问肖夏呢。”张西兮说。
“你没问我,我就回答了,怎么地!”汪洋浩博说,“打情骂俏一早上了,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哥们儿,我刚来5分钟不到呢,怎么一早上了呢?”肖夏说。
“在我这儿听着就是一早上!”汪洋浩博有些声色俱厉地说。
肖夏和张西兮都不明白,汪洋浩博为什么是这样奇怪的反应,同学之间互相拜访寝室,互相打闹说笑,多么正常不过啊!他竟然还来了一句“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快起来一起逛街!”肖夏又说。那语调的云淡风轻,像丝毫没受汪洋浩博的情绪影响。
“不行,我要写作业,”张西兮说,“数学越来越不进大脑。”
他这样说并不是真的想这样说,他只是坐惯了喜欢的人的冷板凳,坐惯了冷板凳,就会偶尔不经意间让喜欢的人吃一吃闭门羹,让喜欢的人冷一冷,来寻找平衡。
“你确定?”肖夏问。
“我确定我数学越来越不进大脑。”张西兮故意跑着题回答,为了能扭转自己前面说的拒绝的话。他永远不会不愿意和肖夏一起逛街。
“你确定不行?”肖夏问。
“你才不行呢!”张西兮故意邪恶地理解着肖夏的问句,还是为了能扭转那句拒绝的话。
“你行,你就给我起来!”肖夏伸手欲扒开张西兮的被子。
“你先退下,我随后就到。”张西兮说。万一肖夏扒开他的被子看到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就无地自容了。
“说话算话。”肖夏捏了一下张西兮的脸蛋,听话地走了。
张西兮躺在床上像整个人都被通了电一样,电流不是一过性的,是持久而又不断在他身上散射的,愈回味愈强烈。
本来除了是星期天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在张西兮心上,因为肖夏的闯入,而弥漫着浪漫,眩晕,梦幻的色彩。但浪漫、眩晕和梦幻又怎会局限于这个早上呢?从肖夏闯入张西兮视线的那一刻起,浪漫,眩晕,还有梦幻,当然还有很多和美好爱情相关的感觉,就时而萦绕着张西兮,可以是因为肖夏不经意间看了他一下,可以是因为肖夏不经意间对他笑了一下,可以是因为肖夏不经意间和他肢体摩擦了一下,可以是因为肖夏不经意间顺口说出的几句暧昧的玩笑话。他太容易对肖夏对他的举止添油加醋了,肖夏的所有不经意的在他那里都会被想成或许不是不经意,可能就是故意的,肖夏就是故意看了他一下,就是故意对他笑了一下,就是故意和他摩擦了一下,就是故意说出暧昧的话的。
青春期里的荷尔蒙就是容易让人拥有关于爱情的雄奇的想象力。
薛定谔的猫,是人的眼睛决定了猫的生死。张西兮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捅破过那层隔在他和肖夏之间的窗户纸,这当然因为他的畏怯,他还没有可以为爱痴狂的境界,他热衷于暧昧,云苫雾罩、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的感觉多美啊!虽然他吻过肖夏,但那是在酒后,况且男人之间也是会开亲嘴儿的玩笑的,虽然他对肖夏说过“我为你醉了”,但那也是在酒后,而且“我为你醉了”也可以理解为“我因为你喝醉了”啊!的确是肖夏的一杯杯酒把他灌醉了啊!酒后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一个表达爱意的恰当时分,酒后就算来个吻,那个吻对方也难以当真,当真也难以认真。所以,虽然他吻过他,他对他说过微弱的情话,但归根结底,他对他还是暧昧的。
但他早晚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早晚要把箭射出去,不会一直都是箭在弦上,早晚要看到肖夏的心,早晚要听肖夏说一说,不想每天活在暧昧里自娱自乐,没错,暧昧让他快乐,暧昧的氤氲混沌让他的爱情处在“主观唯心主义”的状态下。
他觉得肖夏喜欢他,肖夏的葫芦里卖着“喜欢他”的药,但他终究是不能用自信的主观唯心主义来获得实实在在的爱情的。
“汪洋浩,翻我衣柜,帮我拿条内裤。”张西兮说。
第24章 浪漫有余,懂爱不够
“现在想起我来了是不?刚才你怎么不让他给你拿啊?”汪洋浩博边说边翻衣柜,期间将张西兮的琴碰出了声儿。
“他啊!早走早好。”张西兮像终于把什么摆脱了似的说。但其实,自己知道这么说只是想过一过嘴瘾,寻找一撮优越感。
“一会儿你不还得追着人家去!”汪洋浩博说。
“他有对象,我为什么要追着他去啊?!”张西兮说。
张西兮将内裤退下,内裤充当了一会儿抹布,将他的东西擦干净,然后被压在了床垫儿底下。
换好内裤,踩着爬梯一步步下床,他的屁股丰满而翘,汪洋浩博看得出神,直到他转过身,才将目光转到别处。
张西兮长着一身胖乎乎,但看起来不赘的软肉,只要一稍加锻炼,软肉就会变成有质感的肌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男人该有的张西兮都有,胡茬很标致,喉结很标致,体毛很标致,尤其是那一对儿鬓角,简直太标致,像特别描画的一样,上半身倒三角的形状,很标致,下半身不O也不X的腿,很标致。
男人不该有的他也有,比如,他喜欢男人,这一点或许是男人不该有的吧?可谁知道呢?
这个星期天,可真有星期天的样儿,阳光明媚,没有风,还白雪皑皑。
张西兮走到肖夏寝室门口,门也不敲就进来。肖夏的寝室看上去很宽敞,毕竟目前就住着他一个人嘛!寝室的中央停着一把椅子,肖夏正背靠着它,右脚踝压在左膝盖附近,有情调地吸烟呢!悬着的那一只脚,不仅将鞋子脱下去,连袜子也脱下去了,露出扁长的细瘦的脚,有韵律地抖着,像是在勾搭谁。他是太喜欢放松的了。
“走啊!不是要逛街嘛!”张西兮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肖夏的脚上。
肖夏当然看见了张西兮那双看得出神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停留在那只脚上的时间太长了,太长了就太容易被捉个现形了。
“门也不敲,懂不懂礼貌?!”肖夏故作傲慢地说。
“礼貌都是给别人看的,不是给你看的。”张西兮说。其实就是说“不需要对你有礼貌。”但张西兮偏偏喜欢这样说,喜欢将肖夏和别人对比起来说,让肖夏明白在他心中,他多么与众不同。
“我脚丫子还不是给你看的呢,你怎么还看呢?”肖夏说。
两个人的对话,随性得像成语接龙,只走形式,不走内容。
这句话让张西兮的脸漾起一波红,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揭发了似的。
“因为碍着我的眼了啊!”张西兮说,“你的那脚丫子太招摇过市了,招摇过市还怕别人看吗?不被人看几眼,你那脚丫子得多失望啊!白嘚瑟了!”
“还敢顶嘴,反了你了!”
“亲嘴我都敢,别说顶嘴了。”
张西兮的意思是那次火锅过后的夜晚,我吻过你。
“变态。”肖夏说。似乎他也是想起了那个火锅过后的夜晚里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