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道:“古越覆灭之后,斗渊阁也随之销声匿迹。不过想想看,就连岳成式亦师从于此,代王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洛元秋心中一动:“是他把活人变成行尸的方法带到代国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有办法指挥行尸,让它们随军作战,一如生时,代人称其为尸兵。”景澜道,“但他没把这秘法交给别人,除了这位大祭司之外,代国其余的祭司们并不会此术。所以他死了之后,就连如何让活人变成行尸的方法都差点失传。”
洛元秋一愣:“他已经死了?”
景澜答道:“若不是他死的早,代王早已带着他的尸兵打到阴山脚下了。就在攻破宋国边境后的半月,大祭司暴毙于军帐中,他献给代王的神兵也不翼而飞。至此以后,代王称霸天下的念头也只得不了了之,毕竟宋国大半国土沦陷都尚有反击之力,更别说进攻真国与和月国了。”
洛元秋道:“我不明白,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边境的行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不紧不慢地缀在队伍后,景澜道:“代王不死心,命人将其旧物取出,让祭司们在活人身上反复尝试,誓要一雪前耻……”沉默一瞬,她又道:“若是有人反对,他就把那些人也变成行尸,以此震慑臣属。”
日光惨白,洛元秋觉得眼睛有些难受,伸手遮了遮道:“他不会也想长生不老吧?”
景澜道:“也难说,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临漳前往魏国。”
光是听这位代王的事迹便足以让人倒尽胃口,一路走来见到的种种惨状,更是让洛元秋对这位国君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快些离开这人间地狱。
“此处就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她低声道,“土里仿佛浸透了血,到处都是腐烂败坏的气息。等见你到代王后,如果发现王座上坐的是具行尸走肉,我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奇怪。”
使团一入临漳之后很快得到代王召见,与洛元秋所想相违,代王毫无阴郁之相,眉目和悦,乐呵呵地招待来使,令人十分惊讶。
让景澜倍感意外的是,除了臣子们之外,魏王居然也在其中,若不是有人出言提醒,使节差点就把他当作皇子之流,一并忽视了。
代王随即笑道:“这种小事,魏王怎会放在心上!他父亲当年为借道出关之事入宫的景象寡人还历历在目,代魏亲如一家,从无彼此之分!至于魏王,他一向心宽,还是皇子时就常随他父亲来皇宫拜见寡人,陈使不必在意!”
观魏王年纪尚轻,闻言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就算明知这话里有羞辱之意,也只能诺诺称是,默默退到一旁。他身旁随行的两名臣子又气又恼,想来搀扶魏王,却被代国的臣子们挤了下去。
对景澜来说这反倒是个好机会,她不经意观察了魏王一会儿,想从他脸上寻找出与墨凐相似的地方,最后一无所获。魏王身上丝毫没有国君的气度与威严,反而像个忧郁的贵公子,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望着庭外一地日光兀自出神。
景澜心想,无怪最后魏会亡了国。魏王一看便知难堪重任,如若生在太平年岁,有忠臣在旁,自可随他折腾去;但眼下群狼环伺,国君势弱至此,仍无反思警醒之意,国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宫人鱼贯而入,其中有位怀抱古琴的宫女随同队伍站在庭中。景澜见魏王目光在她怀里停留了片刻,心中顿时明了。
这时代王道:“就让魏王来,何必要那些俗音?陈使千里迢迢到此,本是贵客,岂能被那不堪的曲子污了耳朵?”言罢提高声音道,“魏王!魏王何在?快快上殿来,为陈使奏上一曲!”
群臣如潮水般退开来,两侧宫人将琴摆上,魏王仿佛堪堪回过神,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那两名臣子立刻喊道:“代王陛下不可!吾王是何等身份,陈使不过是臣,怎能让君王在此殿上为他们奏曲……”
代王神色渐冷,厉声呵斥:“不知礼数,都拖出去!”
那嘶哑的声音很快消失了,魏王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来到琴座边跪坐下,手按在弦上时,他如梦初醒般看向四周,颤抖道:“不……”
“魏王说什么?”代王道,“寡人上了年纪,耳朵有些不灵敏,魏王可否再说一遍?”
魏王额头冷汗涔涔,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他按弦的手一挥,行云流水般的琴音传遍大殿。
满殿寂静,代王听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就是这样!很好,很好!”
那曲子虽然动听,但只要一看见抚琴的魏王,便无人敢出言赞叹。
代王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入夜后设宴招待使节,还特地让宫人设座,请让魏王坐在自己下方,依旧与使节谈笑风生。
等宴酣之际,陈使顺势向魏王提出入国拜访一事,魏王没有拒绝,自然也无法拒绝。只因代王此时笑道:“魏与代本为兄弟,都是一样的,来使何必舍近求远?莫非你们也喜欢上了听魏王奏乐?”
陈使忙道不敢,说是奉国君之命,需拜访诸国,以便日后互通往来。代王呵呵一笑,道:“陈王倒是有心。魏王呢,你怎么看?”
魏王入宴后便埋头痛饮,不发一语。此刻闻言也只是道:“就依代王所说。”
代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左右:“今日的酒看来很合魏王的意,想来是魏国没什么美酒,等他走的时候,记得备上送一车,就当是寡人送给他的心意。”
景澜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目光一一从与宴之人脸上掠过,心中颇有些玩味。
即便魏王看似软弱,众人心中也隐约有所预感,代国与魏国之间原本牢不可破的盟约,今时今日终于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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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一任陈使在先,谁也不知道代王何时会暴起发难,又一次把使者扒光了捆在马上倒拖数里。使团上下无不小心谨慎,唯恐一时不察,就被捉去做成了行尸。
离宫之后,使团在代国都城待了三个月,特地等到魏王返国之后才向代王辞行,临别前代王却命人带使者去城外观刑。使者虽不解其意,但因推拒不得,仍是带人去了。事后回来观刑之人面色都不大好看,有几个等到上路以后就突然病了。
到了临漳后,洛元秋怕代王得知使团中藏了一队古越遗民,便让众人都呆在屋里,日日守在院中,以防出什么意外。她自然也不曾出过门,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等到上路后渐渐远离都城,这才觉得暂时松了口气。
“观刑?”
二人也是半月未见,洛元秋听景澜大致讲述完入临漳后所发生的事,惊讶道:“你也去了?”
景澜道:“代王手下有一批密探,专门潜伏在国都里,探听民众之言。若有人胆敢妄议朝政,议论君王,就会立刻被拖去施刑。”
洛元秋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景澜嘲讽一笑,缓缓道:“罪名是叛国,行刑官把他们吊起来,当着我们的面,先把一人的皮活活扒了下来,又将其他人开膛破肚后,放出烈犬撕咬……总而言之,炼狱也不过如此。”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那血腥味似乎已在鼻端。洛元秋低声道:“疯子。”
“代王确实已经疯了。”景澜说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一个疯子掌握了生杀大权,凌驾于众人之上。或许不必等陈国大军攻入参玄关,代王再这般倒行逆施下去,代国就先会乱起来。”
她说着张开手道:“你看古往今来,亦复如是。这日光之下,一切如旧,一切如常,从未有过什么改变。千年前尚且如此,千年后也是如此。”
洛元秋微微一叹,转念道:“原来你已经见过魏王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澜道:“只要不做国君,就是一个好人。”
晴日当空,洛元秋回头看了看临漳所在的方向,心中忽生感慨:“不知不觉,我们居然都快到魏国了,那北冥岂不是也没多少路程了?”她顿时觉得前路不再迷雾重重,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笑道:“等见到墨凐之后,这一切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景澜不像她这般乐观,随口道:“见到她之后,你要如何唤醒她?”
洛元秋顿了顿道:“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象,我们正在她的梦里,要想离开此地,她必须要跟我们走,破除心魔之后方能醒来。”
“做梦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做梦,”景澜说道,“你告诉她我们身在梦中,所历经的一切仅是场梦,她只会觉得我们疯了。别忘了,如今她的身份是魏国公主,大权在握,为何要随我们离开?”
洛元秋沉思片刻道:“我觉得她不像贪恋权势的人,虽说此一时彼一时,人总不会一直不变,但在她心中,应当也有一些东西,从来不曾改变过。”
景澜闻言道:“倒是可以从此处着手试试看。当年她想跟随你去修行,说不定这念头至今还在,只需要合适的一个契机罢了。”
洛元秋满心疑惑:“哦?这又怎么说?”
“修行,本就有出世之念。”景澜说道,“她那时候年纪应当不大,为何会突然要拜你为师,想要入道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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