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洛元秋坐在山顶,眼前便是高天流云,奈何心总静不下来,说是不在意,又忍不住去想。景澜在她身旁执树枝随意乱画,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说:“就算没有誓约,你不是一样会送他们回北冥的吗?”
“我只是觉得这一路太辛苦,他们本不必如此。”洛元秋扶额道,“留在陈国也没什么不好,千里迢迢去北冥做什么?”
景澜身子一斜,懒洋洋地靠着她道:“只要长生不老的传言还在,有人深信不疑,无论在哪国他们都难逃一劫,下场都是一样的。”
洛元秋心中有些茫然:“真是这样吗?”
“不如干脆带他们离开,不然启国的事总会再一次出现。”景澜答道,“走的远点,那些想打长生不死主意的人鞭长莫及,他们自然也就能安生度日了。”
洛元秋被她安慰了几句,心中那点无来由的郁闷散了些,道:“我只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牵着走。”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誓约本是一道束缚,如锁链般将起誓之人与应誓之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但洛元秋却不知道这誓言是何时立下,又是对何人而立的。她平生少有约束,现在就好像飞鸟被无端绑住了一般,越想越觉得烦躁。
景澜道:“不是你被牵着,是应常怀被牵着。就是不知,握着绳子那头的又会是谁。”
洛元秋耐下性把所识之人一一猜测了过去,最后说:“是应……会是她师父吗?不是说曲善同情应常怀的身世,这才把飞光送给了她,或许她曾在师父面前立下誓约?”
“曲善已经死了,”景澜答道,“誓约既然还在,就不会是她。”
见洛元秋仍在苦苦思索,拍了拍她的头道:“别想了,等到了终点,一切自会揭晓。”
洛元秋心想也是。她一向有个好处,只要想开了便不再去纠结。抓住景澜的手揉捏了一番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景澜淡淡道:“继续等。就在半月前,魏大人带人前往参玄关求见驻关将领,却被一队代军团团围住,说是宋国人派来的奸细,当即扒光了衣裳,扯下冠帽削了头发,倒拖在马后行了几里路,险些丧命于途中。幸好被前来巡视的宋军发现了,这才得救,如今还在养伤。”
洛元秋点点头:“我想再去见一见那位上将军。”
景澜疑惑道:“见她做什么?”
洛元秋认真道:“我们两人合起来,竟然打不过她养的灵兽,你不觉得应该再去讨教一番吗?”
景澜:“……”
她说做就做,翌日便去落雁关寻那位驭兽师。恰好谭一行近日回关修养,傍晚听人传报,立刻就出来见她了。
谭一行带洛元秋到一处湖边,先放牛去吃草,从泥地里挖了些虫子来钓鱼。看洛元秋站在一旁,顺手分了一根鱼竿给她。
绿水映着夕阳,仿若火红的花铺满了水面,耀目的金红跃如鲤背,洛元秋同她一起坐在岸边,从芦苇叶间隙中窥探水中的动静。
“上回还未向你道谢。”洛元秋道。
谭一行抬手,示意不用,同时手腕一动,水面波纹轻荡,迅速钓上来一条鱼,塞进浸在水中的竹篓里。
洛元秋好奇道:“这是你养在湖里的灵兽?钓上来回头再放回去吗?”
“放回去?不。”谭一行朝她一瞥,警惕道,“这是我的晚饭,你的也得自己钓。”
洛元秋道:“可我是吃过才来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坐着不动,静待鱼儿上钩。
谭一行钓上来第四条鱼的时候,洛元秋的鱼竿依然毫无动静。谭一行收了竹篓道:“你是不是没挂饵?”
洛元秋扯回鱼线,看着那空空的钩,恍然大悟:“还真是,我还以为是我运气不好呢。”
谭一行没说什么,剖了鱼后钻进小树林捡了些干枝枯叶回来,在水边生火烤鱼。那头吃草的牛也慢慢踱了回来,在两人身侧静静坐着。
洛元秋看了这头大灰牛一眼,发现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烤鱼,问:“它也吃鱼?”
谭一行道:“当然,一直吃草总会厌的。”
她说话向来没什么感情,也是问一句说一句,答也答的干巴巴的,洛元秋却觉得颇有些意思,道:“它会挑刺吗?”
把鱼翻了个面,谭一行说:“鱼都有刺,不挑刺怎么叫吃鱼。”
夕阳下数只鸟儿从远处飞了过来,或停在牛背上或停在牛角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谭一行时不时点头嗯上几声,摇头又点头,仿佛像在听它们说话。灰牛也会低哞两声,有些附和的意思。
有时鸟儿们为什么事争吵起来,翎毛炸起,好似一群五颜六色的炸汤圆。洛元秋身在其中,既听不懂也无人交谈,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一道白影闪过,白统领也回来了,停在水边梳理羽毛。
洛元秋见它脚上仍挂着铜牌,便道:“我见过这牌子。”
谭一行咬着烤鱼道:“这是我师叔留下的,我只会用,不会画。时间长了无人修补,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她伸手从灰牛脖颈下叮叮当当拽了一物出来,竟是一串大小不一的铜牌。洛元秋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兽牌?这上面画的是什么,都是凶兽吗?”
谭一行道:“哦,你竟然知道这是兽牌。”
她也不怕洛元秋抢走,解开绳子把那串铜牌扔到她怀里:“你自己看吧。”
洛元秋一一数过,一共三十九块,既有铜牌也有铁牌。因年月已久,半数都已看不清上头所画的东西。谭一行默不作声地吃完鱼,洗了洗手道:“要吗?”
洛元秋诧异道:“你要送我?”
谭一行抬头看了看她,道:“听说你是符师,可以用符来换。”
洛元秋道:“你要符做什么?”
谭一行摘下草帽向后靠去,躺在草里,道:“不做什么,没见过,好奇罢了。”
“符可以给你,”洛元秋道,“这兽牌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又不会用它,拿了也是浪费。不过你那只长的像狗一样的灵兽还在不在,我想向它……嗯,再请教请教。”
谭一行闻言猛然起身,盯着她道:“哦?你要找它打架?”
洛元秋向后靠了靠,被她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是有这个意思。”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手下留情的。”
谭一行道:“你还是全力以赴罢,它可是盘瓠之后,莫要小瞧了。”
洛元秋疑惑道:“盘瓠是谁?”
谭一行不答,取出笛子吹了几声,很快一只毛茸茸的黄狗闻声而来,围着二人绕了几圈后摇着尾巴坐了下来。
谭一行摸了那黄狗几下,手指灵光汇聚,在它脖颈下所挂的铜牌上点了点。但见铜牌上金光隐动,很快又没入铜牌中,她道:“去吧。别在这湖边打,走得再远些。”
黄狗汪汪两声,似在应答,随后向着东南方一片空旷的草地跑去。灰牛随之起身,朝着洛元秋哞哞叫了几声,载着鸟儿们走进树林。
洛元秋竟从那牛叫中听出些许同情的意味来,谭一行也拎起竹篓,伸出手接住白统领跟着灰牛一起往回走。洛元秋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疑惑道:“你去哪里,不在一旁看着吗?”
“用不着,兽牌最少能维持半个时辰。”谭一行道,“你慢慢来,我回落雁关关内等你。”
洛元秋心中奇怪,但还是来到了那片草地。晚风拂过,绿草如海浪般层层叠涌,她看了看四周,却没发现黄狗的身影。
不过这次她已做好准备,绝不会像上回那样大意,再被轻易绊倒。洛元秋心中亦有不平,上回这灵兽分明是借了地形之便,它身形矮小,随时能躲进草丛树林,兼之又在星月朦胧的夜晚,突然发动攻势,自然让人措手不及。
眼下这片草地四周并无能藏身的树丛林荫,洛元秋两指并起剑指,忽然感觉风向骤变。草从她指间掠过,如被巨力所推,低俯近地,洛元秋蓦然回头——
她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头顶的天空,与这兽类庞大的身躯相较,人仿佛渺小的就像一片草叶。
这只外形近似犬类的巨大凶兽张开嘴,咆哮声震动山野,它低下头去,口中霎时喷出一道紫色电光,向着洛元秋所在射去!
.
深夜,山中白雾弥漫,静无人声。洛元秋披着一身露水回到落雁关,发现景澜不知何时来了,正与谭一行在院中交谈。
洛元秋鼻青脸肿坐下,那只黄狗欢欢喜喜跟在她身后,向谭一行跑去。洛元秋仰着头防止鼻血再流出来,谭一行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真手下留情了?”
景澜将一块帕子盖在她脸上,笑道:“看来你和狗打的这一架是输了。”
谭一行纠正道:“不是狗,是灵兽。”
洛元秋含糊道:“是盘瓠之后……嘶,你轻点。”
景澜手下放轻了些,道:“都说擒贼先擒王,你去和驭兽师的灵兽打什么架?驭兽师的武力仅比常人高些,一旦被近身,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你不会先抓她?”
谭一行竟也附和着点头:“我打不过你们。”拍了拍肩头的白鸟道,“阿白它们就打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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