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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纪 (看长亭晚)


  洛元秋闻言捏了捏她潮湿的掌心,以作小惩。望着银光浮动的水面,她轻轻一叹:“我早就说过了,她的师父一定另有其人,不会是我。”
  景澜微微一笑,道:“不是更好。依我所见,谁要是当了这位殿下的老师,必定要受其所累。”
  洛元秋没有答话,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她起身道:“太晚了,我们也该走了。”
  临走前景澜朝墨凐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师姐,你好像有话要说?”
  洛元秋想了想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正因为应常怀与墨凐之间关系匪浅,她觉得我与应常怀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才在梦境之中替代了应常怀的身份。”
  她转过身去,看着身边人的面庞道:“那么你呢?”她的目光锐利,不像是在问景澜,而是在质询留驻在此地千年前魂灵的幻象,“赵郅灵与墨凐之间又有什么纠葛?她把你引进这幻境中,绝非是偶然,为何她会觉得你与此人相似?”
  景澜低头朝河面看去,平缓的流水倒映出二人身影,彼此的面容都模糊不清,她道:“这也是我心中的疑惑,我们之所以能进入这梦境,是她选择了我们,而非我们所愿。这本就是一场砺心之行,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助她走上那最后一步,将她从心魔中唤醒,度过最后一劫,归于天道。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洛元秋闻言握紧了她的手,沿着河岸从来路返回。她莫名哼起了一支曲子,景澜听了半晌,也难以从那荒腔走调的声音中辨别这到底是什么歌。正当她忍无可忍之际,那声音却停了,洛元秋忽然回过身,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说完又重新哼起了另一支曲子,景澜怔愣一霎,看着她在月光下的背影,依稀和多年前那小小的师姐重合。
  走调的歌声仍在耳边,她又觉得这声音也不算太难听。忍上一忍,还是可以听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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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自有一套独特的节令,使团入境半月之后便到了迎神的日子。此时若放在陈国,本该是驱逐年兽,迎接新年的日子。但魏国从未有过这种习俗,百姓也不像寒冷的北地那样闭门不出。家家户户将鲜花捆成一把挂在门上,整日载歌载舞,成群结队出门游玩。
  使团只得入乡随俗,在魏国官员的极力邀请下加入庆典中去。唯有随行的密教教徒们巍然不动,对这朝拜异教神而举行的欢庆仪式格外不喜。
  魏国民众所迎之神为春神,相传这位神灵能令催生万物,庇佑生灵。其所经之处,鲜花盛放,绿草如茵,终年不败。故而魏人常以花来占卜时运,一年中月份也多以花名相称。
  景澜将一串细花编成的手环戴在洛元秋手上,自己则在头上戴了个藤蔓缠绕成的花冠。那花瓣洁白如雪,被绿叶衬得更加剔透,只是做的略有些大,垂落的叶子遮住了景澜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两人身着魏人服饰,混入欢庆的人潮中,就像王都常见的少女,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洛元秋被人群推来挤去,好不容易才在鼓乐声响起时寻到一丝间隙,拉着景澜飞快冲了出去。
  这时候人群轰动起来,如海潮般向着某处聚集而去,洛元秋好奇不已,望了又望,始终没看清那是什么。景澜握着她的手说:“别看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魏国近海,也曾是最靠近古越王都所在之处,国中至今留有不少石碑石刻等遗迹。几代前一位魏王曾命人将这些散落四方的古物运回王都,另辟一地,命名为碑林,以便供其臣民日日驻足赏玩,以瞻前人笔迹。
  他逝世后这碑林便日渐冷落,最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虽离供奉春神的庙宇不远,却与山下人潮经过时的热闹景象形成了极大反差。
  洛元秋一见这些石碑就有些头皮发麻,还以为景澜又要旧事重提,把练字的事再度提上日程,正绞尽脑汁想着推拒的借口。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那大大小小石碑上所刻的东西没一个像字,居然是一道道的古符!
  洛元秋就如掉进米袋的米虫,一时喜不自胜,恨不得浑身上下都生满眼睛,好把这碑林中的石碑都仔细看过去,一块都不想放过。
  景澜扶了扶花冠,淡然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洛元秋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笑道:“我是符师,当然喜欢看别人画的符了。”
  说着评点起石碑上的符文来,与景澜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了碑林边缘。林荫掩映深处藏着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路不长,向着尽头望去,一座小院出现在二人眼前。这碑林附近几乎不见鲜花,那院子墙顶却种满了火红的花,细长花枝顺墙垂下,落在半开的院门上,恰如一挂花帘。
  洛元秋好奇道:“那是庙吗?门上好像画了什么东西,是符?”
  景澜摘下一片遮住眼睛的叶子,把头上花冠戴高了点,观察了一会儿道:“庙应当有人来祭拜,我看这地方不太像。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一眼。”
  穿过小路到达门前,洛元秋先一步探身朝里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刚抬起脚要进去,却被景澜拦住腰身拖了回来。
  景澜拉着她躲在另一扇闭合的门后,压低声音道:“里头有人说话……嗯?她怎么会在这里?”
  洛元秋本想问是谁,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尖锐的女声:“滚出去,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让我再见老师一面,我自然就会离开。”
  景澜拂开花叶,两人同时朝门里看去,只见院中一人背对着她们,素衣乌发,手中握着什么东西,不是墨凐又是谁?
  “要不是因为你……我爹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你竟然还敢回来,你居心何在?!你想让他死是不是?”
  相较于说话那人的嘶声力竭,墨凐却平静异常,道:“画虽然已经被烧了,但我找到了曾见过它的画师。他曾奉先王之命临摹此画,这次凭借记忆中的样子又重新画了一张。我已将它带来了,还望老师……能看一眼。”
  那女声仿佛愤怒到了顶点:“一幅赝品,我也随便能找来画师描个千百幅!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所犯下的罪过,岂止是一幅赝品便能抵消的吗!你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就别怪我——”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了,都住口!”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以后传来咳嗽声,一个中年文士在小仆的搀扶下从屋里走了出来。洛元秋向前探了探,见这人分明正值壮年,目光却如衰朽的老者,身周萦绕着将行就木的气息。
  他看着院中对峙的二人,胸膛剧烈起伏,缓了缓才开口:“你们说的话我都在里头听见了。如枝,你这暴躁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等以后为父不在了,到你当家做主时,还要如这般在门外和人大声争吵吗?”
  一名蓝衣少女默默退回他身旁,闻言怒道:“爹!”
  文士抚了抚她的头道:“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在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了,别落下什么。”
  少女虽心有不甘,还是与小仆一同离开了。
  他们走后,文士看着院中站着的人,静了静道:“你我之间,就用不着那些虚套的东西了。都说徒弟犯错,当师父的也难辞其咎。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教导你的这四年间,没人能与你相提并论。可我竟不知道,原来你是为了那幅画而来的!”
  文士重重咳嗽起来,墨凐想上前搀扶他,他却挥手制止了,道:“把你手里那幅画给我看一眼。”
  墨凐立刻奉上所执之物,文士展开画卷看了看,颇为怀念道:“仿的很像,可以说是我见过所有仿品里最像的一副了,可惜我骗不了我自己,假的就是假的。”
  他抚着胸口道:“平心而论,如果我身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去做……一幅画换国君之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墨凐低声道:“老师。”
  “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物是如此,人也是如此……”他的眼中失去了神采,目光骤然变得空茫起来,“等到了失去时方为时已晚,故而终此一生,都在追寻往昔所失的人与物,即便明知再无复返之时,依然苦苦索求。”
  墨凐却道:“朝中如今无人可用,老师您当真要辞官归乡吗?”
  文士笑了笑,回屋中取出一个盒子,道:“这是留给你的。你擅抚琴,这首曲子是我从那画中琴师处得来的,断断续续记了十二年,尚有部分残缺……不过现在也补不回来了。”
  “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给你的了,这些话就当是临别闲言,你听也好,不听也罢,但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以后都不必再来了。过些日子我会带如枝返回故乡,从此以后就在乡间住下,再也不会回绛城了,你我之间也缘尽于此。”
  门外景澜轻轻将枝条放了回去,两人悄悄离开了院子,绕开小路从碑林另一头往回走。等到了碑林外,洛元秋才道:“那就是墨凐的老师?他怎么看起来像个寻常人?”
  景澜道:“你没看错,就是寻常人,人一辈子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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