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先生為什麼不能等公爵大人大婚之後再走呢?杰克呆呆地想。
他奇怪一向吩咐他不要離儒勒太遠的公爵大人為何這次这么长的路,反而不要他服侍儒勒。
儒勒淡淡道:“再見。”
車一行遠,杰克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僕人來報,說皮薩內洛從暈迷中醒來,半夢半醒間,堅持要見拉斐爾。
皮薩內洛的寢室。
皮薩內洛正躺在床上,拿著一張紙。聽見拉斐爾進來的聲音,便道:“你看。”他把手中的紙遞給拉斐爾。
拉斐爾接過來一看,是一張獎狀,有28個手印,獎狀上,“希望之星”四個字熠熠生輝。
拉斐爾看著皮薩內洛。
皮薩內洛道:“我想,他是格蘭瑟的兒子。”
這是EWRT年,發生在黑塔利亞城邦的故事。
十五年前,EWRT年,黑塔利亞城邦,統治者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設局逮捕了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二十八名科學家,并且試圖殺害他們。皮薩內洛當時就在黑塔利亞城邦留學。當時,他只有十六歲。然而生活背景,加上特別的個性,儼然成了當時學生中的佼佼者和實際上的領袖,他暗中召集了有膽識和智慧的人,要拯救這些人。一開始參與者都是學生,後來黑塔利亞城邦一些有識之士,比如儒勒的父母,反對政府的決定,也毅然投入這個營救活動中去。
“儒勒的五官像媽媽,可神情氣質完全像爸爸。我留意到他衣服上的圖案時,就忍不住在想,格蘭瑟的兒子如果沒有死,也該是你這樣的年紀了。”
當年成功返回菲利奇亞諾城邦後消息轟動全國,拯救了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二十八名科學家以及五十名選中的被實驗者,名震全國的‘希望之星’就是當時叫響的。菲利奇亚诺城邦後來能發展得那麽迅速,也完全是因為那些科學家的功勞。
“就是那場載入軍事教材的希望行動?”拉斐爾問,他是第一次聽皮薩內洛講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皮薩內洛不願意談起這件往事,所有的榮耀對他來說,似乎是一種痛苦和折磨。
那場計劃被稱為最十全十美的計劃,以已方沒有傷亡,而對方大上其當,不僅讓已經送入監獄的囚犯全數脫逃,還損失了九十七個追擊者的生命。
“書上的內容是錯的,那場營救中,有兩個人犧牲了。”皮薩內洛說。
拉斐爾渾身一抖。
“對,就是格蘭瑟夫婦。”皮薩內洛看了他一眼,道。
格蘭瑟夫婦仰慕他的威名和勇氣,投入盔下,并且在那一天,接受了他的安排,去執行一項任務。
皮薩內洛一切都計劃好了,但心裡忽然不自在起來,這種不自在感太強,令他不由自主地去另一條路探查,回來時卻無意中發現敵人已經改變計劃,馬上就到。
時間很緊,兩條分叉路,是救兩個人,還是更多的人。
是一道選擇題,實際上選項只有一個。
☆、第 38 章
兩百人撤了,兩個人犧牲了。
“我回來後,名噪一時,皇室為了夸大我的功勞,振奮當時分崩離析的民心,宣稱沒有傷亡,并且頒發了‘希望之星’的獎狀給我。”皮薩內洛仿佛無法呼吸一般,站起來,倒了杯水,才緩緩道:“儒勒像他父母,永遠是從容地笑。我相信他們在戰鬥到最後一刻時,也是微笑地面對死亡的。那九十七個記在我名下的功勞,有絕大部分是他們的。然而他們至死,也得不到承認,連名字也不曾被提起,沒人記得他們曾經那樣無私地站起來捍衛正義!而我,飲著他們的血,享受著本該是他們享受的榮譽。我一見到這四個金光閃閃的字,便想起格蘭瑟,他是那麼驕傲和自豪的人,也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勇敢、最高貴的人!”
拉斐爾只覺得空氣悶熱,讓他無法呼吸。
“我回去找他們,可是他們已經死亡,連尸體也被毀壞,根本找不出來。我記得他們有個五歲的兒子,可是我也找不到他,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在戰鬥中一起死了。”
儒勒推開窗戶,迎著風,風中再也沒有拉斐爾的氣息。
當年,儒勒才五歲,在一片混亂中下意識地躲到臭水溝裡,才幸運地逃過一劫,從此在孤兒院裡長大。可惜當年的血腥,對他而言印象太深刻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
他更加無法原諒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自己父母一句的皮薩內洛。他只看到皮薩內洛踩著父母的鮮血,得到皇室極大的信任,並授予了爵位官職,轟動一時,成為人人仰慕的“希望之星”。
“所以他想盡了辦法接近我,其實是為了接近你。”拉斐爾說,嘴裡只是一片苦澀。
“克洛維府上連續被襲,我被迫調出兵力去保護他,想必也是他的目的。他被害那次,我就有些疑心,那個組織組織了幾次行動對付我,卻沒有抓到機會。”
儒勒的心太狠,為了保住自己培養出來的勢力,竟然不惜自殘以得信任。
“他想追查當年那些檔案。”皮薩內洛道:“可是那些文件只在伯恩斯那裡保存著,在你、我或克洛維那裡下手,根本找不到。”
所以才有後來在皮薩內洛書房的那一幕。他不是喝醉了,是借醉行事。
但是也沒找到。
皮薩內洛根本不願意提起往事,都塵封了。
“我告訴你這些,並非對他感到內疚。我對格蘭瑟感到內疚,但是不欠他的。時光重回十五年前,我仍然會做同樣的決定。我若殺他,必不感到一絲愧疚。”皮薩內洛說:“我告訴你,只想告訴你:我不殺他,只因我不能為他,毀了這個國家最後一個可以拯救它的人,人民最可依賴的一個希望,也是我,最能信賴的一個朋友。雖然這個人為了他,已經幾乎毀掉。”
他本該像格蘭瑟一樣,提著劍,昂首挺胸地來找皮薩內洛復仇,那樣,才是格蘭瑟的兒子,才不辜負他父親高貴的血統。
“我雖然起了疑心,但想來你們如此相愛……”
“不!”拉斐爾打斷他的話:“不!沒有相愛。”他的臉色,如雪一般白。
“沒有?”
“沒有!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拉斐爾道。
他轉身,默默向門的方向走去。
皮萨内洛道:“已经通知懷特了,今晚不会等你回家。”
于是拉斐尔停住腳步,转过身来。
“为什么?”他问,身体在微微颤抖。
皮萨内洛知道他在問另外一個人,卻無法言语,只眼睁睁看着他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 39 章
城堡中。
拉斐爾已經醒過來了,無法聽命乖乖休息,只叫人搬了一堆文件修改著。
忽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喚道:“公爵先生!”
拉斐尔心里一咯噔,回头,果然见到尼爾。尼爾一看见拉斐尔,便张开双手扑了上去。
而拉斐尔也不责备他,任尼爾紧紧抱着,微笑著。
那天,懷特把他送進自己的房間,懷特誤會了,尼爾也誤會了。
彼時儒勒剛說完恨他,彼時儒勒剛叫他滾出去,彼時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當著他的面欺負他的人,他一肚子火,抽出皮鞭狠揍了懷特一頓,讓懷特連夜把尼爾送到伯恩斯那去了。
過了一會,才把尼爾拉下来,道:“尼爾,你怎麼跑來了?”
尼爾惭愧道:“公爵先生,我沒有淘氣,是伯恩斯大人帶我來的。”
拉斐爾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伯恩斯——這唯一一個和皮薩內洛一樣讓拉斐爾摸不到底的人,正在摘下手套,微笑道:“我可以作證。公爵先生,這孩子非常愛您。”
拉斐尔向他行禮,伯恩斯回禮。
“我已經收到懷特先生送來的尼爾的蓄奴紙,並且和他解釋過了。您勾了男寵,是為了他能夠脫籍,為此您並不介意自己的名聲。我記得您說過,名聲是最沒有用處的東西。”
彼時城邦有規定,一日為奴,世代為奴。反而男寵可以脫掉奴籍,回復普通人的身份。
伯恩斯道:“不過有時候也是最有用的東西。公爵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到處看看。”
“當然,皮薩內洛邦主已經等候您很久了。”
“我確實也很久沒有見到我這個老朋友了。”伯恩斯講:“尼爾,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明天下午,我會在驛館等你。”
尼爾欣喜地行禮:“是的,先生。”
拉斐爾看著他優雅地轉身,心裡暗暗稱贊,果然是可以和皮薩內洛相媲美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是不願意和一個這樣高貴的人成為敵人。
尼爾高興道:“公爵先生,我可以呆在您身邊嗎?”
拉斐爾嘆氣道:“你真是个孩子。”
“先生,我不是孩子了。我会很快长大,长得像儒勒先生一样,一模一样!”他强调道。
拉斐尔不禁一怔,轉身繼續看文,边道:“你先回去吧,你窗台上的花,已經開了又謝了!”
尼爾眼睛里面就充满了泪水:“先生,我说错话,让您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