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沒跟著上來,爆炸發生時,有幾個侍者忽然殺向他,他第一時間借力推倒一根在搖晃的柱子,正好卡住二樓的大幅崩塌,隨即讓克洛維和克里先上樓檢查,維尼茨疏散人群,理查魯救援現場人群,而丞相帶著公主撤退,自己則攔住了那幾個很明顯勢在必得的殺手,一邊盡力阻止不斷的崩塌事故,讓更多的人能夠逃出來。
府第亂成一團,沒人留意儒勒走了。儒勒脸上,有一股看不出来的、苦涩的笑。
天仍是陰的,儒勒放開韁繩,讓馬慢慢地走,他走到巷口,看到一匹馬,是拉斐爾常用的馬匹。
他好像毫不意外一般,下馬,站住不动。
前方,站著毫無表情的拉斐爾和一臉壞笑的理查魯。
理查魯吹了吹口哨:“我們的小間諜出來了。”他看拉斐爾:“我早說了這個人可疑,現在你相信了。”
“走開!”拉斐爾冷冷講。
理查魯大笑:“生命就是一場謊言,能騙到最後的才是強者。”他走遠,依稀還能聽到他的歌聲。
儒勒抬眼看拉斐爾,自從計劃布下的那一天起,他就無數次想過將如何面對拉斐爾,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安靜。
“你受傷,是你自己下的手?”
“當然,不然怎么瞒得过你。”
“你跟我在一起……的全部,都是假的?”
儒勒過了很長時間才說:“很卑鄙是嗎?”他不自主地想起拉斐爾十年前的樣子,那時還是少年,還是稚嫩的臉龐,只是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表情,卻不是裝出來的。“可是很管用不是嗎?”
拉斐爾沉默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為什麼是我?”
儒勒也仿似想了很久:“你是唯一去留學的。”
拉斐爾笑了,彬彬有禮卻冰冷如霜:“你真了解我,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他望向一旁的花圃,鮮花開得正艷。
他問:“你想留在哪個城邦?”
儒勒抬頭,一言不發。
拉斐爾於是自己做了決定:“那就是黑塔利亞。我給你出城紙,你回去,從此不能再出現在任何其他城邦。至於皮薩內洛,如果有人敢動他的念頭,不管他是誰,我都決不會留情。”
如果是別人,也許可以當他這句話是開玩笑,可是儒勒知道拉斐爾,是從來不說玩笑話的人。
所以他只是不說話。
拉斐爾惨然一笑,轉過身去,昂首离开,他的背影,如同他往昔一般,高傲而孤單。走出巷口的時候,正好一阵凉风吹过,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胸口卻一熱,咬紧牙關,卻有一股腥味流出來。他擦拭一下嘴角,向前看,前方的路很迷茫,但他仍堅定地向來時的方向回去。
冷風吹在儒勒臉上,半晌,他才像覺得很冷,冷得徹入骨髓,他蹲了下去,蜷緊了自己,蜷了很久。
☆、第 36 章
城堡主建築,第二樓,會議廳。
門沒關上,半掩著,推開進去,看見一大堆文件,推得桌上到處都是,椅子上、地上還滿滿擺著。
克洛維完全淹沒在這文件堆中,他埋頭苦讀,然後批示。
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看到他很認真地批復,他在努力模仿皮薩內洛的語氣和可能的做法,雖然模仿得不太像。
他的臉有些鬍鬚渣子,看來昨晚徹夜未眠,也沒有時間收拾。
他是貴公子,一向來引領著潮流風尚,穿衣也一絲不茍。拉斐爾認識他這麼久,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所有人都站著,甚是憤慨的模樣,完全沒注意到拉斐爾已經進來了。
大廳里面除了克洛維、理查魯和馬里,还有一个稀客——伯恩斯。
這時理查魯尖銳的聲音響起:“監督官大人,您有皇上的旨意嗎?”
“監督官出行,即視為代行皇室旨意,有監督一切城邦的權利,我想不必提醒,你們也該知道,我有定奪生死的權力,如果有人阻止我,我可以馬上宣布處死你們。”
克洛维拍案站起来道:“皮萨内洛没有交出印章,你凭什么收回?”
“皮薩內洛?哼!如果皮薩內洛還站在這里,相信你們也不會看見我。你们现在弄得这里一团乌烟瘴气,公主和丞相生命受到威脅,而皮萨内洛生死不明,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拉斐爾踏進大廳:“公爵大人,根据城邦法第二十一条第三点,邦主不能执行职责时,由副邦主代理。皮萨内洛现在是无法亲自掌事,可我还在。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你?哼,”伯恩斯笑:“皮萨内洛的性命安危,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倒好意思在这里托大?”
“我的干系,应由城邦弹劾,经邦主审核,邦主无法审核的情况下,递交皇室,由皇室指定专员进行询查。現公主代皇室巡查,您直接跳了公主这一步,或者您的意思是說,您得到了公主的授权?”
伯恩斯一点恼怒的样子也没有:“你倒是仗着公主做后盾,肆无忌惮了。那么,请问我作为监督部门,逮捕嫌犯总是不需要经由其他程序吧。而你,私放嫌犯,又是什么原因?”
“如果我没搞错,菲利奇亚诺城邦的司法独立,邦主对犯人作出的判罚,就是终审判罚。”
“拉斐尔公爵,我也提醒你,谋害一等爵位的人,不管有什么原因,都当死刑。如果有人刻意坦護谋害者的话,坦護者代為受死。” 伯恩斯轻轻一笑:“相信你也沒搞錯,请允许我提醒一下你,皮萨内洛,和你一样,正是一等爵位中的一员,謀殺皮薩內洛公爵未遂,又有謀殺拉斐爾公爵的罪名,现在的情况,不管他醒是不醒,判罚都是一定的了。”
“那么,等那一天来临时,你再过来吧。”
伯恩斯拿起帽子:“你們最好祈禱皮薩內洛盡快醒過來,他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會擔保在場的你們都……”他環視一周,戴上帽子:“那么,再会。”
整個過程氣度不凡、风度翩翩,在场的人却恨不得咬他两口。
理查鲁唾了一口:“拉斐尔,由于你决策错误,我们才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你……”
拉斐爾冷冷地說:“理查魯,城堡有七处警戒漏洞,有四个地方人员安排不当,刚才伯恩斯进来,我没收到通知,你就是这样当安全司长的?”
理查鲁道:“这不可能,你……”
他话未讲完,忽然城堡中某处响起一声哨声,随即空中升起一朵烟云。
接着,又是第二处、第三处……
“还要试吗?” 他揮揮手中的哨筒。
理查鲁咬紧牙关,转身向门外跑去。
“馬里,城里水源有些问题,但已經得到控制,去看看怎么回事。”
“克洛維,”他轉身道:“你身為外務司長,在邦主議事廳內私批文件,已經超出權限,罰薪半年。帕留柳城邦交惡,我现在还没看见你的方案。現在,在皮薩內洛不能親自出城慰民和進行城邦往來的情況下,城中民心的安定和取得鄰近城邦間的支援,由你負責。”
克洛維一拍桌子站起來:“你仗勢欺人我姑且不說,不過現在……”他突然沖到拉斐爾後面架住他:“馬里,快點。”
馬里迅速上前,按住拉斐爾。
拉斐爾倒沒有掙扎,他的衣服未換,還是昨天那套,幾番打斗和奔波下來,有些皺巴和印跡,腹部有一片紅色,不過由於時間過去,已經漸漸變黑,和衣服原本的顏色混在一起,不太明顯了。右手很自然地垂著,克洛維知道,他右手傷了,一直沒有完全康復過來。
馬裏掏出傷藥和繃帶,丟到桌子上,他臉色有點緋紅,果然是發燒了。
☆、第 37 章
不得不說,這幾個人,平常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關鍵時候還是撐住了場。幾天過去,一切都安頓了下來,也沒引起騷動,城邦運作也似乎恢復了平常一般。如果沒有那炸了一半的大舞廳,一切似乎都與往常無異。
公爵府中。
杰克趕緊迎上前:“先生,您要出遠門了?這麼急著離開?”
儒勒看了一眼已經備好的馬車,道:“是的,杰克,這些日子以來,承蒙您的照顧了。”
杰克有些心酸,卻不好表現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以為儒勒有事必須離開。儒勒為人親和、博學多才,與下人相處都很好,所以他也感到傷心:“先生,希望您經常回來。”
儒勒跨上馬車,看見馬車裡佈置得極為舒服,長途跋涉是絕對沒問題的。大箱小箱的行李佈置得很好,食物和應急藥品也全都齊了。
桌子上還有一個小箱子,打開,上面一層是一路上會經過的城邦的貨幣,揭起來,下層滿滿全是珠寶和金銀,還有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張蓋了章的出城紙。
彼時各城邦間各用自己的貨幣,只有珠寶和金銀,是通用的。
“謝謝你杰克,非常周到。”
“是公爵大人吩咐的,小人只是照做。”杰克不敢多說話,怕說多了要哭:“儒勒先生,您還有什麼話要交待給公爵大人的嗎?”
公爵大人?儒勒抬頭看了一眼拉斐爾房間的方向:“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