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正色规劝:“你一定每天都吃泡面薯条这种垃圾食品,对吧?体重超标太多身体会负担不了的,你做没做过体检?血压血脂血糖还正常吗?没事多运动,控制饮食,不能放任自己爆肥下去……”
他苦口婆心传授健康经,千帆却插话:“哑笛大大,你瞧不起胖子?”
“啊?”
“果然还是外貌协会,只中意容川那种瘦高个的帅哥,嫌弃我们这种痴肥丑逼。”
见他胡乱吃飞醋,谢正衍苦笑否认:“没有,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医学早就证实肥胖会引发很多疾病,胖子的寿命也比正常人短……”
“哼,一口一个胖子还说没嫌弃,枉我费心费神安慰你,到头来还要伤自尊,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都跟你说不是啦!我就是怕你搞坏身体,希望你健康长寿,活得久久的好多陪陪我!”
“你这都是真话?没骗我?”
谢正衍没察觉千帆在模仿自己先前的语气,憨憨的用力点头,无心中也复制了对方当时的语句:“当然是真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他诧异的听对方大笑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气咻咻骂:“讨厌鬼!”
千帆也不还嘴,一直嘻嘻的笑,等他数落够了,临别时忽然喟然轻叹:“哑笛小朋友,你总是表现得这么萌,就不怕我真的喜欢上你吗?”
谢正衍的反射弧尚未发射,手机里已切换成盲音,他失神的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断定那人又在胡说八道。
“少臭美了,谁稀罕被你这个碎嘴的胖子喜欢呀。”
他对着千帆的头像噘嘴皱眉,伸出食指弹了一下,转眼喜笑盈腮,觉得有个妙趣横生的知心朋友正是人生一大乐事。
第47章 受骗
星期四下午谢正衍收到父亲的“招工信息”,自从上次和廖淑英吵架后他就再没回过家,当时怨气填膺动了决裂的念头,可事后根深蒂固的奴性思想轻易腐化了他脆弱的骨气,经过这段时间的冷置,他的畏罪感远远超过委屈,一直思索如何向母亲求饶。今天这条短信倒不失为负荆请罪的好渠道,下班后匆匆赶去闸北,路过一家水果店时见门口摆着几筐紫润饱满的山竹,想到廖淑英爱吃这个,便停步问老板秤了5斤。
算好价一共112块,他拿出两张百元大钞准备付钱,粗心的老板却忘了收,直接把装好的山竹和88元找零递给他,转身去招呼别的顾客。
谢正衍急忙提醒:“老板,你还没收我钱呢。”
他将钞票递给兀自懵然的店主,临走时好心叮嘱他以后多注意,要是遇上贪小便宜的人就该折本了。
二十分钟后他到达龙虾店,老远便听见廖淑英正扯着嗓门叫骂,他以为父母又在当众争吵,忙小跑几步赶进店,情况却并非如此。
跟廖淑英对阵的是个穿红裙子的陌生女孩儿,谢正衍站在她侧后方,无法辨认其身份。二叔谢天德蹲在几米外的店门口洗小龙虾,闷头搭脑面色紫涨,一副触霉头的样子。谢正衍狐疑,正要上前招呼他,被赶来的阿水公抓住胳膊,一边向他做出食指压唇的动作一边将他远远的拖到街沿边。
谢正衍顺势向老人家打听,阿水公忧悒摇头,朝店内的红裙少女努嘴:“看到那边那个小姑娘了吧?那是你堂妹。”
谢正衍惊愕的扭头猛瞪女孩背影,他只在小时候见过这位名叫谢依依的堂妹,十几年前二婶逼二叔离婚,领着女儿远嫁宁波,就此鸿断鱼沉,还以为此生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料今日去而复返。
按说失散多年的亲骨肉一朝回还,以二叔的性格理应欢喜,为何眼下焦头烂额?母亲又因何震怒扬威?
阿水公及时解疑,悄声说:“这个月你堂妹来过店里好几次啦,都是来找你二叔要钱的。”
“要钱?”
“听你妈说,你二婶见你二叔如今日子好过了,说他十几年没抚养女儿,应该对你堂妹做出补偿,就怂恿女儿找他要钱。你二叔开始还很高兴,觉得父女好不容易相认,孩子要多少就给多少,谁知你堂妹要钱的频率越来越高,胃口也越来越大,两三个月不到就从你二叔手里拿走了两三万,你二叔为了满足她,甚至找人借贷,都欠下两万多外债了。今天这女孩儿又追到店里,问他要8000块钱买手机,你二叔拿不出来她就不肯走,你妈气得不行,几句话不对就吵上了。”
谢正衍听着听着由惊转怒,忿恚道:“当初二叔离婚时把房子财产全留给她们,自己净身出户,她妈妈使坏心拦着二叔看女儿,怎么现在反倒怪二叔不负责呢?二叔这些年日子过得多艰辛,干的全是又苦又累的体力活儿,收入少还不稳定,存几个钱容易吗?如果是合理的要求可以满足,这样贪得无厌的索取不就成敲诈了?她今年也有十八、九岁,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一点不体谅父亲!”
阿水公叹气:“依我看,这女孩儿对她爸爸根本没感情,受她妈妈指使,把你二叔当成提款机,光是来店里要钱就有四五次了,每次拿到钱马上走人,不说贴心话,连声‘谢谢’都没有,哪儿像女儿,倒像个收账的。以前我觉得桂嫂的儿子够不是东西了,看了你这堂妹才知道这样的冤孽还真不少呢。”
谢正衍认为老人说得极是,谢天佑离婚时谢依依不过五六岁,分别十数年,对父亲的记忆可谓淡薄,看着跟陌生人没两样,哪里体会得到骨肉亲情?二婶当年就是见钱眼开的财迷,如今上了年纪怕是更加欲壑难填,拿女儿做敛财道具一点不稀奇。
正憋气窝火,店内忽然喧声大作,廖淑英和谢依依竟动手抓扯起来,谢天德和两个女工各自拖拽,谢正衍也慌忙冲上去拉住母亲。
廖淑英被抓落了发髻,披头散发怒爆粗口:“册那,没宁教个小赤佬,侬姆妈就系窑子里乡册来额刚B。连米空啊麽额!”
谢依依的母亲是北方人,自己又在宁波长大,上海话可能不太利索,只用普通话对骂:“你才是个烂婊、子!生的儿子全是没屁、眼的杂种!”
谢正衍无缘无故挨飞刀,当即眉头紧锁,见廖淑英雌虎似的拼命朝前扑,更用力拦住她。
廖淑英想是怕她听不懂上海话,改用夹生普通话啸叫:“你以为你爸爸能挣多少钱?他只是个扫地看大楼的,每个月工资仅够吃饭,房子都要跟别人合租。你天天找他要钱,是不是想把他逼去讨饭啊?对自己的亲生老子都这么狠心,简直没人性!”
谢依依面不改色回呛:“我找我爸爸要钱管你屁事!你有人性,我爸爸每天在这里帮你打工怎么不见你给他发工资?把自己的小叔子当成免费劳动力,你才没良心!”
她看来也是骂街的行家里手,掐点抓得极为精准,当着众多外人的面,气得廖淑英血压狂飙,随手抓起旁边餐桌上的醋瓶狠狠投掷。谢天德本能的护住女儿,被瓶子正中额角,虽未破皮,但整瓶酸醋泼面淋下来,形状也凄惨到十分。
谢正衍焦急,不敢放开乱挣的母亲,催促阿水公帮忙查看二叔伤势。谢天德连说没事,转身哀求谢依依:“爸爸真没钱了,要到下个月5号才发工资呢,而且一下子也拿不出8000块。”
可怜无助的模样俨然是山穷水尽的杨白劳,怎奈谢依依的心肠竟像钢铁打造,眼见年过半百的父亲告哀乞怜,仍不为所动的固守立场。
“爸爸,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下周末就要见面,那个人很有钱,我不把自己打扮高档点人家肯定瞧不上,这手机你必须给买,不然会误事的。”
在场人听了都咋舌,阿水公鲠介直言:“姑娘,你要是说你等着这笔钱看病交学费,你爸爸一时拿不出来,我们这些朋友也愿意每人几百一千的凑给你。可你为了相亲就要买8000块的手机,这未免太过分了,年轻人应该勤俭节约,朴实无华也是一种美嘛,再说你装成千金小姐去跟对方见面,这本身就带有欺骗性质,将来穿帮了,人家也会怪你的。”
一位女工也说:“你年纪还小,心思应该花在读书上,这么早急着相亲,太不务正业了。”
谢依依正大光明展示白眼珠:“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爱管闲事,先管好你们自己吧。”又非常严肃的向谢天德发话:“爸爸,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去年高考没发挥好,妈妈又不肯出钱给我复读,后来只念了个技校。那种垃圾学校毕业就等于失业,我只有趁现在年轻漂亮赶紧给自己找个好归宿。我有个朋友年纪比我小,长相也没我漂亮,但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现在人家愿意出几十万送她出国留学,整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了。你希望我像她那样,还是想让我将来学这些人一把年纪了还在破餐馆里洗碗打杂?我没有多余的本钱,只有这几年的青春好利用,错过时机这辈子都完蛋了。”
当今社会物欲横流,拜金主义大行其道,导致部分人思想异化,不少年轻女孩信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将钓金龟婿当成终生事业朝夕奋斗。诚然,此话确有不可否定的正确性,但被一些人堂而皇之的当成了出卖自我的理由,加之性别歧视日益抬头,舆论对女性的物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女人三十豆腐渣”、“24岁以上就算剩女”、“女人越老越贬值”种种畸形言论随处可见,有意在女性群体中制造恐慌,致使许多豆蔻少女莫名焦虑,二十出头就急着把自己“出售变现”,谢依依正是其中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