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我记得路。”
他信心满满领路,几分钟后来到换乘线,及时坐上返程地铁。这次意外可谓扬眉吐气,让他找到盼望已久的平等,下车后还忍不住以此跟容川恶作剧,一路笑笑闹闹走回酒店。
时间还早,容川说不如先去隅田公园逛逛,那里是东京著名的赏樱盛地,河堤两岸樱树掩映,自古就有“长堤十里花如云”的美誉。夏季虽无花可赏,在绿荫下沿河散步,吹吹傍晚的凉风,观水鸟嬉戏,听蛙声虫鸣也极有情致。
到了人少的所在,容川搂住谢正衍亲吻,谢正衍怕人看见,扭捏躲闪,容川像是有意捉弄以报复他刚才的嘲讽,硬是掰住他的下巴强吻,轻咬他的嘴唇调笑:“这里谁认识我们呀,让他们看个够好了。”
谢正衍笑着怨他使坏,身体却温顺地服从调配,专心玩起斗嘴以外另一项令他们乐此不疲的唇齿游戏。结束长达一分钟的舌吻,二人相视轻笑,手拉手转身欲回,都被前方的身影惊呆了。
只见peafowl正站在数米开外的向光处观望他们,夕光为他全身镀金,将其打造成一座美轮美奂的神像,光彩夺目圣洁高贵,美得令人膝盖发软,也衬得慌乱的人自惭形秽。
容川到底比谢正衍有定力,很快恢复稳健,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问他为何提前来到。
peafowl也是处变不惊,微笑道:“我正好在这附近,散着步,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他的视线已射向容川身后,这是他首次正视谢正衍,和善的眼神神性十足,是一种谦逊的高傲。谢正衍连忙上前问好,peafowl落落大方还礼,等待容川介绍。
容川略有迟疑,笑了笑,搂住谢正衍肩膀。
“他是我小情儿,你叫他小笛吧。”
谢正衍两颊着火,又止不住狂喜,容川当着peafowl的面公开二人的关系,既是对他的认可又代表着对外划清界限,分明在给他保障和支持。
peafowl像晴夜里的花朵静静笑了两三秒钟,玩笑似的问:“上次见面你还说自己单身,这才多久,连取向都改了。”
谢正衍听这话的意思,知道春节容川和他叙旧时并没承认他们在交往,不禁心有不足地起了小疙瘩,转念一想,这人只凭一句话就能打压自己高涨的情绪,绵里藏针的手段可厉害得紧,由此加强戒心。
容川对peafowl没戒心有介意,碍于他对自己别有情愫,不能像对待朋友那样放松随意,客客气气寒暄几句,邀他共进晚餐。
人的初次见面都停留在试探阶段,这顿饭局正是如此,peafowl在饭桌上不温不火,风度翩翩,却用三言两语摸清谢正衍的底细,知道了他的籍贯、学历、职业,这些信息都是他此前无意过问的,而谢正衍是网配中人的事,他上次就听容川提到过,这时粗略补充些情报,相信对他整个人都有了清晰概念。
反较他的舒缓沉着,谢正衍一直绷着一股劲儿,眼睛都不敢朝他那方转。一是peafowl太美,看多了打击自信,二是他莫名产生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摧残谢正衍的神经,鼓动他的自卑。他不确定peafowl是不是真的轻视自己,但确定自己没资格跟他平起平坐,他那么美丽优雅,谈吐间无不流露与生俱来的贵气,即便自己如今时来运转有薄有产业也依旧跟他隔着崇山峻岭,只有容川能与他比肩。
后面这想法是不安的根源,让他自觉是只不起眼的小麻雀,挤在孔雀凤凰中间,羞愧之外还是羞愧。
得知他们明早出发去大阪,peafowl说自己正好也要去那边办事,准备明晚回请一顿。容川叫他别这么客气,隐约表露婉拒之意,peafowl笑道:“我想请你们去黑田吃饭,来日本玩就该体会一下当地的传统民俗,你说是吧,哑笛?”
忽然受他招呼,谢正衍明显一怔,瞬间丧失应变力,唯有僵愕地点头。
peafowl朱唇轻绽,特意在笑意里多加了一分和蔼,很有点纡尊降贵的意思,解说:“那家餐厅是大阪有名的百年老店,掌勺的都是从皇宫退休的御厨,主营日本宫廷菜系,去就餐的顾客必须穿和服或正装,在那儿吃饭正是了解日本文化的好机会。”
容川听之有理,侧头问谢正衍有没有兴趣,谢正衍促促刺刺的,不敢拿主意,红着脸说:“我……随便。”
模棱两可地答案让容川做出错误判断,当场接受了peafowl的邀请,还跟谢正衍说他也去过那家饭店,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体验,值得一试。peafowl说夏天穿正装太热,不如穿和服,也更有趣,他们没准备的话,自己可以提供。谢正衍可不愿穿他给的衣服,幸亏容川跟他心意相通,说明天去大阪后再买,顺便还能穿着去逛那边的花火大会。peafowl微笑颔首,拿起勺子搅拌刚上桌的咖啡,谢正衍偷瞄一眼,终于在他的笑容里捕捉到一丝勉强。
明天的饭局,恐怕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链接在专栏和文案,搜:《巅峰演技》行车记录四
第92章 邀请
人在认识分辨事物时,主观意识既是助力也是阻力,一旦对某人产生成见,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引发反感不安。谢正衍对peafowl没敌意,但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类似赵敏对周芷若的印象。人家那对情敌实力旗鼓相当,自己可没本事拿红白玫瑰做比,更像野花对牡丹的忌惮,唯恐对方侵占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华丽花盆。
看清自身心态后,他沮丧无力,本来事业渐好运势正旺,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以为能够挺胸抬头行事做人,谁知一遇考验就打回原形。这该死的小家子气几时才肯离开?怎样才能杀死自卑这个孪生兄弟?他苦苦求索自僝自僽,面对peafowl的邀请,好似接下战书,一直忐忑。
次日他们乘新干线来到大阪,随意逛了逛,下午在百货公司买了两套夏季和服。和服款式瞧着简单,穿起来异常麻烦,没穿过的人根本找不着法门,必须有人协助。容川在酒店帮谢正衍穿和服,站在他身后绑腰带时笑称和服就是为方便啪啪啪设计的,从背后伸手就能探进衣领里摸胸,说着顺手演练一下。谢正衍在穿衣镜里看到他深情拥吻自己的影像,不停自我勉励着,现在容川是属于他的,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守护二人世界,外界的侵扰都不足为患。
他委实高估了自己的心量,晚饭时状况百出,走进高雅宽敞的和室,坐在日式矮机和垫子上,便知不妙。这种席地而坐的姿势对习惯椅子的人来说就是虐政,加上和服的束缚,坐下后犹如遭受捆绑,而且盘腿的坐姿会露出光腿,显得粗野,只能模仿旁边的服务员双腿并拢卷曲,正襟危坐,不一会儿腰腿都酸麻难忍,跟受刑没区别。
容川看他坐下没多久脑门上就起了一层空调也降服不了的薄汗,笑道:“你不用那么正式,来这儿吃饭的日本人多半是商务应酬,咱们是来玩的,别学他们装逼。”
他让谢正衍照自己的样子随意坐,peafowl莞尔插嘴:“你别乱教人家,礼仪也是日本餐桌文化的一部分,别让日本人笑话咱们。”
容川看看身边那几个神态谦卑的日本服务员,耸肩:“她们又听不懂中文,想体验日本礼仪,看她们表演就行了。”
“你呀,就是没正形。”
peafowl玩笑时也是端庄至极,今天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暗花和服,系深蓝色腰带,越发清丽脱俗,姿态,动作也与周围景物相得益彰,全无半点局促。谢正衍看他坐姿标准而闲雅,也不愿露丑,照旧端坐,咬着牙逞强。
不料真正的难题不在坐,而在吃。所谓的日本御膳和博大精深的中华料理没得比,细节倒琐碎死人,第一轮先上了十几道配菜,都是小碟小碗,不够喂猫的分量。谢正衍刚举起筷子,服务员便来纠正,原来他握筷的方式不合规范,而这恰恰是重要的进餐礼貌。等他学到正确手势,开始夹菜后麻烦更多,按日式传统礼节,出席重要宴会不能集中吃同一道菜,得依照顺序一道一道尝遍,每次夹菜的分量还必须统一。吃寿司、炸物、生鱼片时要沾各种的酱料,不同食材都有相应的搭配,不能混淆。
初来乍到的人肯定得出错,多数会当成玩笑,体会到新奇的趣味,谢正衍心态不对,每次错误都看成丢脸,店内的服务员又是二对一贴身伺候,指导员似的一丝不苟地纠正教授,不放过丁点差错,这种打岔碍事的吃法,山珍海味也失却滋味,加上腰酸腿疼,眼看他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了。
容川见他手忙脚乱,想让服务员退下,亲自动手照顾。他会说流利的日语,这几天跟日本人问路聊天毫无障碍,那服务员恭顺鞠躬,正要退后,peafowl忽然发话:“人家正学得好好的,你干嘛出来捣乱。”又笑盈盈对谢正衍说:“这里吃饭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观摩日本人的文化礼仪,我听说你是做编剧的,多收集点素材对剧本创作有帮助。”
谢正衍流着冷汗强笑点头,剧情发展到这里对方的恶意似乎昭然若揭,peafowl是存心刁难,选了这家劳什子餐厅,专门让他这土包子出丑露怯?他咽了口唾沫,暗自劝抚,觉得这样无根据地揣度也非君子所为。peafowl在网配圈有口皆碑,才貌出众三观正直,应该不至于对他这个初识者生出险恶用心。要怪还得怪自己没见识少气质,上不得台面,借这场饭局历练历练也是好的。